从蓉又说:“就算他们松了口,你现在这样子还怎么上班呢?我销售这边刚走个人,生孩子去了,你来吧。”
李离心里一跳,没想到这事又有其他转机,却不像前几次那样神色外露,停了一会,问:“那赔偿的事呢?”
从蓉说:“你把医药单子拿来,公司给你付了。”
李离这才放心,既然这样,货物损失也与她无关了,这才问:“我几时可以来上班?”
从蓉这回说得比较客气:“不急,等你休息好了再说,记得先去人事那边报到。”
李离挂了电话,就把这事在家里说了。钟鸣很为她高兴,说李离的老板蛮有人情味,舅舅却不怎么说话,也不像上回那样高兴,只叮嘱李离好好工作,注意身体,同时对人多留个心眼。
晚上,钟鸣帮李离洗头,两人聊了会儿,李离想起那天的事,不知怎么就说了句:“鸣鸣,那个王老板,原来他和舅舅认识,他以前来过厂子,就是前两月的来的那位,当时你在楼上……”
钟鸣神色微怔,她慢慢拧干毛巾,仔细晾好,方才道了一声:“是吗?”
过了十来天,李离去上班,右手上还缚着夹板,却已无大碍。
这回的工作使她有了自己的办公桌和笔记本电脑,环境与以往不同。
李离看着桌上摆放整齐的办公用品不觉精神一振,想赚钱的精神气儿又开始抬头。
起初一周,她的任务是在客户关系管理系统里研究客户,然后熟记产品信息,这对她来说并非难事,专业还算对口,电子产品的细节与她而言也并不生疏,反复看个几次也就记得差不多。
倒是面向客户这一环节她从未接触过,只能多花些功夫。
这之后的工作才正式开始,参照邮件目录向客户发送产品信息,电话推销争取新客户,又或者给部门里的老员工打杂,做些邮件投递或者复印的琐碎事情。
虽是新人,也有销售指标压身,每月每周都有业绩考核,日子过得并不轻松。
电话推销对李离来说是个痛苦的过程,线路的那端是不同的人不同的声音,唯一不变的是冰冷苛责的语气和态度,在一次又一次的被拒绝以后,她的斗志渐渐丧失,心态开始失衡,她的销售业绩永远列在整个部门的尾端上,工作岗位朝不保夕。
那段日子,李离常在深夜的梦里惊醒,醒来后默默盘算起工作上的事,更难以入眠,捱到清晨上班,又希望有奇迹出现。
这天上午,耳机里的铃声比以往热烈,或者说,她还不曾接到来自公司以外的电话,李离深吸一口气迅速按下接听键,声音柔和态度诚挚,谁知耳机里却传来几句中文混同英语的夹杂不清的说辞。
李离听了半天总算大概理解:一老外看了邮件里的产品信息,对其中几样比较感兴趣。
那老外的名字比较长,李离一慌神没能记下来,对方也没耐心鹦鹉学舌地说中文,直接大段英语噼里啪啦往外倒。
这下李离彻底懵了,她多少年没碰英语,大学那会也就过了个四级,词汇语法早还给老师。对方见她没法交流,语气更急躁,到最后满是火药味。李离握着电话站在那儿,手心冒汗,极为尴尬。
从蓉径直过来,夺过她的耳机话筒,直接就和那人聊开了,两人寒暄了一会儿转入正题,看情形是回头客。李离颜面尽失,在一旁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从蓉瞟了她一眼,笑呵呵地对客户说:“别介意,刚才那位是新同事,请忘了那件给您带来不愉快的事,现在,我们不如来讨论一下折扣问题……”
从蓉轻轻巧巧就拿下一笔单子,搁下耳机,正眼也没瞧杵在跟前的这只菜鸟,只在擦肩而过时不屑地说了句:“大学毕业的,还当过老师,英语就这水平?”
办公室里尽是表面埋头做事暗里竖着耳朵听热闹的人,李离一声不吭,彻底红了脸。
她面子上挂不住,咬牙坐在椅子上愣了半天神,直到中午还没缓过劲,吃饭也没胃口,回到办公室趁着午休时间从网上寻了个英语补习班的联系方式,打电话过去报了名,做完这一切,心里憋着的那股气才好受了点。
旁人见从蓉对李离态度轻慢,就越发爱的支使她打杂,一会儿让她煮咖啡,一会儿叫她去复印。
李离一并忍下来,拿起装订成册的资料去复印间。
她将双手撑在复印机上,等待耀眼的扫描光线透过白纸一格格的晃过她的脸,然后拿起资料本翻一页页开来,折叠放好,等待下一次复印完成。
李离像自虐一样盯着那光线看,直到头晕眼花,疲倦不已。
那光柱突然不动了。
李离回神,蹲在那儿捣鼓了半天,复印机仍罢工,诸事不顺,她心里又气又急,正是手足无措的时候,忽然听见身后有人走过来,那人平静道:“又坏了么?”
李离回头,心里惊讶,忘了打招呼,王思危已走到跟前。
自上回后,李离再没见过他。他似乎很少来公司,即使来了,隔了几层楼,也难得打回照面。
这会儿王思危的穿着不像上回那样正式,白衬衣内扎,没系领带,领口微敞,宽肩窄腰,整个人高高瘦瘦的,典型的衣服架子,走近跟前,又给人十足压迫感。
李离赶紧往旁边让开,那人瞧了瞧复印机,按下几个键,仍是不灵。
最后,他抬脚往复印机上不重不轻地踹了一下,机器哐当一声响,像是昏昏欲睡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