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昨天那场要命的手术后,苏黎黎的生命迹象渐趋单调的平稳。但其实内行人都知道,苏黎黎经过昨天这场大手术后,有可能身体出现排斥现象,要么就是沉睡不再醒来,而这任何一种结果林蔚然都无法接受……
“萧政……”林蔚然默默地咀嚼这个名字。她很多次远远地站在苏黎黎病房的楼层里看着他,带着一种厌恶和克制。因为她害怕自己一走近他,自己会做出有辱斯文的事情。
正在低头沉思的林蔚然,突然听到了熟悉的声音:“离医生,快……”
cici迎面跑来,张皇失措,嘴里一张一合说着什么。顿时,林蔚然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拔腿就朝前面跑去。
面前掠过的是谁,她不知道;好像碰掉了什么东西,她不肯定。她只觉得脚下的路太长了,顶上的太阳惨白得刺人的眼。
长长的通道,长长的风。一如既往的冷清走廊,转过去,再朝上。
眼前好像模糊着几个人的影子,还有几句惊异的语声飘来:“李医生这是怎么了……”
“李医生……”
处于混沌状态的林蔚然,终于觉察到有人抱住了她:“离医生,有电梯,走电梯。”
她抖抖索索地点了点头,抬抬脚,却像抽去了灵魂的木偶,直直地朝地面软去。身后的cici眼疾手快抱住了她,将她拖进了电梯。
林蔚然靠着电梯,开始大口大口喘息。i偷偷地打量着她的神色,惴惴地说:“黎医生刚尝试过手术,但是简小姐一直在吐血,排斥……”
“叮咚”一声,电梯门流畅地开启。林蔚然深深地吸了口气,颤抖着走了出来。
苏黎黎门外伫立着几个人影,但是她感觉自己什么也看不见,谁都不认识。她一直默默地挨着门牌朝前走,经过一个背影时,有个人把自己的手腕牢牢拽住。
她转回脸,定睛看了一下。这个人有着深邃的五官,立体、静寂,让人无法忽视。此时她正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说了一句:“擦干眼泪。”
林蔚然的眼珠慢慢地聚焦于眼前之人的面容上。这张容颜并不陌生,一直是那种安静如水的印象。正在林蔚然沉默的时候,她又说了一句:“简小姐最后的一点时间,让她安心地走。”说完,她放下了林蔚然的手,推开门走了进去。
林蔚然仍很茫然地站在那里。旁边递过来一方丝帕,她呆呆地接过,一抬头,撞到了一双淡褐色的海洋里:“师兄……”
黎天远微微叹息一声:“那位小姐说得不错,你还是整理下自己再进去吧,别让人担心。”
林蔚然顺着黎天远的目光,低头打量着自己:手掌残破隐隐带有血丝,膝盖上沾了刚才跌了一跤带起的青草,发丝凌乱拂过眼前……
她默默地开始整理自己,五分钟后,踏前一步,缓缓地扭开了门锁,小心翼翼,似是害怕惊醒了熟睡的孩子那般。
苏黎黎微笑的脸出现在眼前。
她的肤色接近透明的空白,小小的脸上聚集了春风拂柳的微笑,清淡缥缈,即将出离人间。如果是初次见到这样的微笑,谁都不敢相信这个笑得羞涩像个孩子的女人,已经被蚀骨的疼痛折磨殆尽,快要消散于风间。
“苏黎黎……”林蔚然尝试着开了开口,却发现尾音里带着丝丝的颤抖,猛地咬住了嘴唇。
苏黎黎一直在微笑,安静地转过脸,由于失明,她的眼神看起来很空洞,但她循声面向窗户那边:“我一直想对你们说谢谢,可是大多数时间我都在沉睡,终于今天,让我见到了你们。”
她的语声平缓,带着一尝夙愿的满足感。很吃力地说完这句话后,又看向了窗户:“这位是冷双成小姐,是我的安保经纪人,离婚后我住在单身公寓,一直是她抱上背下照顾我……”
林蔚然投去感激的目光,冷双成双手交握,安静地站在角落,面朝她微微一笑,笑容落在背光的淡影里,说不出的从容大方。
居于床中央的苏黎黎,看起来小小的,干枯的,她自己仿若无所察觉,仍然温柔地说着:“林蔚然,你能带冷小姐出去会吗?我感觉有些累,想躺下。”
林蔚然心里如波涛汹涌一般的悲伤,她极力抑制着脸上肌肉的跳动,脚步不知不觉朝前慢慢挪动。
“好,我答应你。”冷双成突然伸出手,又一次稳稳地拉住了林蔚然的手腕。
刹那间,苏黎黎如月出光华,尽情绽放一笑:“谢谢你,我替沙小弦,谢谢你。”笑容映照着苍穹上的云朵,无限的芳华再现。
林蔚然的嗓子里堵得慌,她尽量伸直了身子,平静地说:“冷小姐,请。”
冷双成默默走了上去,轻轻放下苏黎黎的身子,替她掖了掖被子,然后转身,又比林蔚然先一步离开房间。
林蔚然拼命地咬住嘴唇,发不出一丝声音,脚步沉重地朝门口走去。
“林蔚然……”身后传来一句微弱的唤声,她马上转过身,朝床边扑去:“苏黎黎,你怎么了?是不是……”后面几个字“还有话要讲”怎么着也说不出口。
苏黎黎伸出瘦弱的手,在空中摸索,林蔚然紧紧抓住,眼泪无声无息地流了下来:“姐,姐……你要说什么?”
“刚才冷小姐在这里,我不好细说。”苏黎黎吃力地开口,尽量地微笑,“别担心,我现在觉得呼吸顺畅,脑袋也不疼,你让我把话说完。”
回光返照的时间有限,林蔚然攥着她的手,不敢哭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