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霞不语,不愿再说了,眼里带着说不出的颓然,万分惆怅。
相识这么多年,初妆又何尝不知她心里的苦楚?
她总说从灵那孩子性子刚烈,像极了他父君,初妆却觉得,那孩子眉眼上挑不羁的模样,是似极了年轻时栖霞她自己。
同是倔强不肯服输的脾气,即使是母子,也一步都不肯退让,僵持不下的状态,总想着是对方的过错,一丝一毫都不愿低头。
只是这血浓于水的感情里,又怎能分得出谁对谁错?
初妆轻轻握住她的手,句句话落在她心上,道:“从灵是个好孩子,他会有分寸的。”
栖霞看着她,内心翻滚多少苦涩,勉强笑了笑,不再多想了。
此时倒是有人捧了热茶奉上来,对着二人行了礼后,才是道:“娘娘,该吃药了。”
栖霞愣了愣,凤目微睨,转向初妆,道:“什么药?”
初妆倒是漫不经心的模样,道:“这几日惹了些寒气,引了旧疾罢了。”
说罢便是伸手接过了那茶盅,倒出一颗玲珑剔透的药丸,和着热茶吞服了下去,长眉微拧,这才见得脸色稍微暖和了些。
又是缓缓饮了杯热茶,却是见到栖霞是一副面容忧思的样子,倒是笑了笑,道:“这么看着我作甚?”
栖霞伸手探过她的脉搏,半响才是微微缓了神色,道:“当年落下来的病根,多少万岁的人了,还不知道好好调理!”
初妆笑容轻缓,眼神所到之处,却像是勾起了件陈年往事。
似泛着雾光般的水珠恍然聚集在了一起,带出记忆深处的画面,又是在顷刻间,烟消云散如风里。
不由摇了摇头,笑道:“说起来世事真是多变幻,那日我还真是以为,自己是回不来了。”
正是这样想着,眼前却又是出现了那抹淡蓝色的身影,自万千冰雪中乍然显现出来。
似月光的长眉,柔情浅薄,淡然于心,那双湖水色眼眸,深远的像含着万年风霜下的冰河,带着优雅的空灵,仿佛望去她的第一眼,便是跌入了一个纯白的世界,是虚无,是孤寂,更是剥夺呼吸般的纯净。
初妆终是笑了笑,思绪慢慢从回忆里抽身回来,道:“这就是世间的事情啊,当时我以为会死在梼杌手上,可多年后的今日,便是能如此云淡风轻的看待了。”
栖霞也是想起了旧事,眉目间微拧,却又是缓缓荡开了记忆,点了头轻轻笑了笑,略是感叹:“对啊,我们都老了啊。”
忽是想起了什么,又是接着道:“不过今日,我倒是见到那位尊神了。”
初妆看向她,眼眸温婉如玉。
栖霞却是摇摇头,不禁笑了出来,道:“都说尊神是上古唯一存留下来的人,亿万万岁的年纪,亿万万岁的修为,当年凭着一己之力,安四海平六界,我便想着,那应是位发丝苍雪的老者了,可今日一见,却竟是这般清尘净洁的模样,玉立亭亭。”
初妆眼里带了些笑,道:“那你是因着九婴,认出尊神来的?”
她笑着点了头,道:“纵使我再意外,可六界中能驯服九婴的,也再找不到他人了,再加上你常同我说的,颜颜很黏那位尊神,我一看他站在旁边那乖巧的模样,想着这也不会错了。”
初妆笑,缓缓斟了一杯茶,浅啜了一口。
栖霞也是端起了茶杯,轻轻吹散了些水雾,看向初妆道:“不过我倒真有些好奇,颜颜是怎么的,竟是和尊神那般亲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