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说从未有人雕刻过这些画。
奇怪了,难不成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天然形成。可这成百上千的人物形态栩栩如生,大自然已经鬼神到这种恐怖**的地步?我觉得不靠谱,婆婆定有秘密瞒着我。
“你可懂这画壁上的人间百态。”婆婆耷拉着三角眼问。
“懂……我当然不懂,婆婆。”我虔诚地说。
画壁灵山方圆百里被结界覆盖,任何人都不得进入,我们也不许外出。此处却是个与世无争的世外桃源。在婆婆眼里,我是个从未离开过画壁灵山一步,没见过世面的一片小小……小羽毛,怎会懂得画壁间的百态生活。可是近一千年来,我偷偷下山的次数比灵山上野鸡的毛还多。
比如带着我的**物肥狐狸去张记吃烤鸡,带着山头那边红狐狸二姐去风云茶馆听故事顺便买本地摊小黄书,带着吊睛白额虎去如意赌坊赌钱……当然,除了肥狐狸,别的动物先得幻成个像模像样的人形来,否则带出去很扎眼,吓到观众不说,相信很快会被收妖的或者猎手们给和谐了。
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是我带着改邪归正不再乱撒尿的黄鼠狼去百花楼欣赏姑娘。
幻做青葱小少年的黄鼠狼忒没见识,见了sū_xiōng半露的姑娘们便眼睛发直口水直喷,哆嗦着好似患了癫痫。摸了把鼻血后华丽丽现了原型。
一众姑娘们见一个水嫩小少年瞬间化作一只猥琐黄鼠狼,并在她们胸前的骄傲上上蹿下跳,大家鬼叫着逃命出去。
自那之后,我再也没带那只土冒黄鼠狼去过人间,顶多回来时捎带给它一串糖葫芦,好堵住它报告婆婆的碎嘴,偶尔它嫌我带给它的糖葫芦少了几粒,我便幻出把大剪刀顺便呲着牙报个蒜蓉蒸小鸟,小黄鼠狼立马乖乖蹲去墙角吃得很心酸。
总之,人间我早已混熟。吃喝嫖赌不在话下,坑蒙拐骗我样样精通。
山谷深处,一习软风柔柔拂过来,婆婆随意披散的银白长发在空中飘出寂寞的弧线。
“你已经长大了。”婆婆说:“你下山去帮婆婆完成一件任务。”
我一个激动,握住婆婆的手,“婆婆,相信小羽,定不负婆婆所望,任务完不成小羽就不回来。”
“此任务不简单,恐怕要好长时间。”
我一个心潮澎湃,双腿有些发抖,“婆婆,时间长没关系,再长的时间小羽都熬得住啊。”
呜呜呜呜,我快笑哭了,能长时间且光明正大地到人间浪荡,这是我只敢在梦中奢望的大喜事啊。
“婆婆只怕你中途返回,再也不肯下山继续完成……”
“婆婆,小羽以黄鼠狼的人格担保,绝对不会发生那样的事,从小羽收养肥狐狸的事件来看,小羽自小是个善始善终的小妖。”我急忙打断婆婆的话。
婆婆笑笑,半开的桑玲花拐杖一挥,壁画里堪堪飞出七幅萦着幽幽绿光的古朴画卷来。
突然,肥狐狸以凶猛之势蹿过来,我趔趄后退几步险些摔倒。这个肥狐狸又胖了好几斤。
“羽毛老大你要下山?带上肥肥带上肥肥带上肥肥吧。”
我望着肥狐狸眼里的贼光,那是当年它初见张记鸡铺的烤鸡时露出的生猛表情,这肥狐狸又想吃鸡了。
提到这只跟了我二百五十年肥狐狸,咳……说多了都是眼泪。
当初婆婆患了咳疾,我去山谷间采药,见到一只快胖成球的白狐狸正同一只头顶扎着红绳的小人参精赛跑。小人参精耍诈赢了肥狐狸,肥狐狸就地打滚抹着眼泪哭得像被灭了满门。
我不过是弯着找草药有些腰疼胯疼颈椎疼,直起身子说了句公道话。没料到这只肥狐狸滚滚而来抱住我的大腿开始嚎丧,嚎道早就听闻羽毛老大是这画壁灵山中最英明神武惨不忍睹的一个传说。今日一见天雷滚滚,非要拜入我门下为我跑腿当牛做马毁我清白,此生一定情比石坚至死不渝地守在我身边,定是化成灰也要跟着我报答我的知遇之恩。
我当时觉得这个肥狐狸必须得由我亲自教导教导,不知它的启蒙老师是何方神圣,竟能把一只狐狸教成这样,它的用词让我直想吐血。
悲催的是,婆婆见到这个肚子比身子大三倍的饭桶,竟没用桑玲花拐杖将狐狸拍飞,就这样,婆婆在养我的同时又养了个拖油瓶。
后来,我忒后悔当初怎么脑子一热就收留了这只肥狐狸。我问它叫什么怎么会吃得脱了相,简直不像狐狸而像只长毛肥猪。
谁知这肥狐狸立刻绷直了耳朵跳起脚来吐沫横飞说自己不是狐狸而是上古神兽名叫腓腓。我哈哈狂笑三炷香后才顿悟,这货不但超级能吃超级爱哭还是个患了妄想症的疯狐狸。
我太衰了!
当我想赶走这个精神有问题的狐狸时,婆婆竟对我进行一番身心教导:你当初既然答应收养它就不要弃它于不顾,这是诚信问题,人格问题,境界修为的问题。
婆婆将我教训得面红耳赤,我看了眼抱着房门柱子不撒手,泪眼汪汪瞅着我的肥狐狸的受虐样儿,我决心狠下心来继续收留它。
肥狐狸一听,感动得抱住我的大腿嚎丧了整整一晌午,我的裤脚成功挂满了鼻涕泡。揉揉发痛的太阳穴,我这叫成全别人,恶心自己么。
就这样,肥狐狸一直在我身边恶心了好几百年,现在的我并不想赶他走,不是我的人格和境界提升了,而是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