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传来细碎脚步,我只道皇阿玛又遣了什么人来,索性返身一剑刺到近前。
“啊!”耳边传来一声惊呼。
我收住剑势,却见锦绒裘氅下一幼童错愕的看着我,“你是谁?怎么进来的?”
幼童定定看着胤禟,仿佛思量着什么,须臾这才唤道,“九哥?”
闻言我不禁上下打量起来,依稀间略感熟悉的眉眼,让我的心一沉,迟疑着回道,“胤礼?”
“是我。”胤礼见状神色放松,上前一步笑着说道,“我便说是谁能有如此风姿,果然是九哥没错。”
“跟着你的人呢?”我心里有些排斥这个名义上的弟弟,一想到他的父亲难免有几分尴尬,“这里不许随便进来,快回去吧,省得皇阿玛知道责骂。”
胤礼闻言左右看看,丝毫不见紧张,反而轻松地回道,“弟弟原是去毓庆宫给太子哥哥请安,出来后雪天地滑奴才就去传肩撵,我等不及自顾自溜了出来,想着去御花园玩雪,刚到门口便听见里面的声响,就过来看看,正好看到哥哥舞剑。”
他这是平日里不能说话吗?刚问了一句就说了这样多!我无可奈何的笑着问道,“门口无人拦你?”
“没有啊。这雪刚停冷的不行,自然有奴才偷懒。平日里虽不常来这边,也知道总有人守着,都说九哥病的不轻,早就想来看看,今儿正好瞧着没人就大胆进来了。”
胤礼见胤禟没有责怪之意,人也越发轻松起来,上前拉住胤禟的手,继续说道,“哥哥这身手好俊,如今瞧着也不似有重病在身,为何不出来自家兄弟一处乐乐啊。你是不知,四哥、五哥、八哥、十哥、十三哥、十四哥一提到你,全都是一个赞字,就连皇阿玛也会时不时说些当初胤禟便是如何的话来。”
“你多大了?”我无奈的看着胤礼,心里自问,我这是太过安静了吗,竟受不得这份聒噪?!
“九岁啊,很快就十岁了。”胤礼一愣不知道胤禟为何会问他这些,反倒有些语噎,“哥哥,不知道弟弟几岁了?”
我抬手扶正他的帽子,又理了理裘氅的系带,“都九岁了应该已经进了御书房,好好学习课业,听师傅的话,不要这样多言,要知道话多既错。”
胤礼听了这话脸色瞬间黯淡了下来,再开口竟多了几分沉稳,“额娘平日里也是如此教导的,弟弟不过是见了哥哥多了几分亲近,外面的哥哥们平日里哪个肯多说一句,我们这些小的彼此间又不敢多话,今儿进了绛雪轩只觉得从没有过的轻松,话多失礼之处,哥哥莫怪。”
手僵在胤礼身前,心里一阵内疚,我这是怎么了?不过是九岁大的孩子,话多也是自然,怎么就如此较真起来,如今听了这话倒显得自己心量窄小,“不是怪你,在这院子里自然你说多少都没关系,不过出了院子就要记得哥哥的话。”
到底是小孩子,一番话说下来神色转瞬恢复,“哥哥可是说的真话?”
我笑着颌首,眼光掠过处仓央嘉措亦是含笑而望。是了,既然守在绛雪轩,那外面的干系又关我们何事?怎么轻松自在就怎么来呗!这孩子虽是太子之子,可也是天真孩童,我何苦为难一个孩子?
“在这里,就和哥哥们说的九哥一般狂傲不羁。”胤礼喜形于色,人也跳脱出皇子阿哥的束缚,多了几多童真,“在外面就和四哥一般沉默寡言。”
额角有冷汗落下,这孩子还真是不一般的能说,不过心里还是略过一丝痛,那人始终是个沉默寡言之人,原来还有我在身边,如今……也不知胤祥能不能让他开怀一笑?
恍惚间那一室的旖旎春光和朝堂之上的凛冽萧杀,交错现在眼前,痛如期而至,漫在心间,如骨血般瞬间散在四肢百骸。
“别想。”耳边忽的传来仓央嘉措温润的声音。
我侧首看他,淡淡然笑着,“不想了。”
“十七阿哥,睿郡王的病还没有好,眼下还要吃药,阿哥且回去,今后自有机会再见。”仓央嘉措牵起胤礼的手向外走去,“下次过来,我自会备了茶果香茗招待阿哥。”
“多谢高僧。”胤礼恋恋不舍的回身看向胤禟,“九哥多保重。”
我笑着看他和仓央嘉措携手而行,随即敛去笑意,取了白帕子拭剑。
“这孩子心里有太多的事情。”仓央嘉措回到胤禟身边说道。
归剑入鞘,我轻笑一声说道,“嘴笑眼没笑,我没想到他这么小就学会了隐藏,倒有几分心疼他了。”
“会是谁?”仓央嘉措问道。
“谁都有可能。既如此……管他呢。”
“胤禟。”
“什么?”
“真的该吃药了。”
“……”额角的汗又流了下来,这药要吃到什么时候啊?!
院门缓缓关闭,胤礼朗声唤道,“高僧要记得答应的事情啊。”
话落返身向宫巷走去,行了不多远,便有内侍闪身出来,“十七爷。”
“去回太子哥哥,九哥确实病了,身子骨不大好,皇阿玛遣了高僧相伴,想来是要他修心养性。”胤礼此刻已无半点稚嫩,眼中满是沉稳内敛,“今儿的事情,你知道该怎么办,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奴才省得。”来人即刻退去。
胤礼回身望向绛雪轩,神色越发凝重,口中喃喃,“九哥,今后你可要记住我啊。”
月色初上,天地间一片苍茫,紫禁城更是清冷起来,胤礼独自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