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一路呼啸而去。
宋承允没空跟高杨说一句话,就投入了紧急的抢救当中。
高杨坐在副驾驶位上,一言不发。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一阵一阵地往鼻子里窜。还有一股冷风呼呼地往他心底里灌进去。他忍着没有回头去看,揣着枪的手心已经满是汗,冷汗。
很快,车子就停在了某栋大楼面前。移动床被飞快地推进了楼里,一直到手术室。
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这扇门开了,生,皆大欢喜;亡,一辈子的痛。所以,这是一扇所有人都最不想看到的门。
高杨站在手术室门前,静静地看着这扇门,仿佛他的视线能穿透它一直看到里面的情况。然后,他听到了刹车声和急匆匆的脚步声。眨眼间,就看到樊灏景从外面一阵风似的卷了进来。
两个男人视线对上,默默地注视一会,又都默默地移开。谁也没说话,像是很有默契的战友,几乎是以相同的姿势站在门外。
樊灏景的人停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也都静静地站着,不发出一点声音。
高杨的脑子有些空白,这是他从未有过的状态。作为一名优秀的特种兵,他的战友自然也是顶尖的。可他们执行的任务都是极其危险的,出任务时所有人都能毫发无损是极少有的。也记不清多少次,他站在门外,等着战友在生死线上与死神决战。可从没有一次,像这次这般让他心里发颤,脑子泛空。
人生第一次,高杨切切实实地体会到了恐惧,侵蚀心脏的恐惧。爱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深入骨髓,哪怕割肉销骨也不能抹去。
樊灏景的心情并不比高杨好多少。他抽出一支烟,点燃的时候,手都是抖的。连着打了三次打火机,才终于将烟点燃。尼古丁的味道入侵了嗅觉,麻痹了神经,感觉似乎好过了一些。
“给我也来一根。”高杨艰难地开口,喉咙都是干涩的。仿佛在一望无际的沙漠里,不吃不喝行走了几天。
樊灏景一言不发地将烟和打火机递给他,看着他点燃。手跟他一样,微微发颤。
两个从未有过交集的男人,在这一刻,因着抽一根烟,看到了彼此的内心里。烟雾缭绕里,谁也不会笑话谁,因为他们都一样的大脑空白,身体发冷发颤。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谁也没看时间,就这么静静地等待着。手术室的门开了又关,关了又开,血袋一袋一代袋往里送。护士身上散发的血腥味,如入骨的邪风强劲地入侵心脏,销蚀骨头。
当手术室的门再一次拉开,宋承允出现在门口的时候,高杨和樊灏景都觉得好像是过了一辈子。双腿已经灌了铅水,动一动都无比艰难。谁都没有开口,就这么直直地看着宋承允。
“小丫头很坚强,放心吧。”宋承允解下口罩,额上的汗珠无声滴落。他的一头头发湿漉漉的,手术服更是湿透了。神经一放松,整个人就软了。还好身边的人眼色好,一把将他扶住。
“背我回去,老子要洗个澡好好睡一觉,累惨了!”
宋承允说完的时候,高杨也觉得自己有些虚脱。不一会,温暖推了出来,直接进了监护病房。许多的管子连在她那瘦弱的身体上,吊瓶里的液体一滴一滴地往下坠,一直坠到高杨的心里。
回过神来才发现,背上全是冷汗,已经湿透了衣衫。缓缓地在椅子上坐下,靠着墙深呼吸,平复情绪。
在听到温暖没有危险之后,樊灏景迈步离开了那里。挥退了所有的人,他静静地走在园子里。心脏在钝钝地疼,一点一点地加剧,最后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如果当初,他也能像高杨一样不顾一切……如果……
慕歌……
救护车上的人,全部被樊灏景人带回了刹盟,一共5个人。都是滨海的混混,平常就在街头欺负弱小。
从这帮人的嘴里,没有得到多少有用的信息。因为对方根本没有出面跟他们交接,唯一的联系方式还是公用电话。救护车早就已经放在了某个地方,只等他们开出来,把人带到郊外的某个废弃的工厂,然后他们就可以离开了。剩下的钱,也会在当天晚上打到他们的帐户上。
至于对方是谁,叫什么,做什么,他们一律不知道。不过是一帮玩命的小角色,只看钱办事。
高杨狠狠地出了一顿气,将他们教训得只有出气没有入气。死不了,那痛却比死还难受,惨叫声在室内回荡了许久许久也没有停歇。
高杨从囚禁室出来,就看到樊灏景在门外站着。他停下来,看着他的背影,缓缓开口。“我欠你一个人情。”
樊灏景缓缓地转过身来,对上他的视线。
两个同样出色,同样犀利的男人,面对面站立着。都是蛰伏的虎豹之辈,弹指间便能夺人性命,颠覆局面。
“我救她,可不是因为你。”他出手从来只为自己,不为他人。那个为别人考虑的樊灏景,已经死了很多年了。
“不管如何,你救了我媳妇儿,这是事实。”
彼此欣赏,但注定不是一条道上的。况且牵涉到了温暖,谁都不相让,谁都想将对方踢出局。于是,注定了水火不容,好在不会厮杀混战两败俱伤。
“媳妇儿?喊得太早了吧。”樊灏景点燃一支烟,一声冷笑,半边胡子掩去了唇角不明意味的弧度。
高杨剑眉一挑。“早不早,你很快就会知道。”话落,他迈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