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又是日上三竿时分,牙楼院墙的投影被太阳拉得老长,同样被拉得老长的还有时不时进出入楼中的人影。
慢慢行近的水啸,隔着黑纱遥望院内的高楼一眼,抬足缓步跨过门阶,踏进内院中,步伐轻盈,几个晃闪间便进入牙楼大厅。
她今日仍是一袭白衣袍,纱帽垂着的黑纱长有腰际,令人窥视不到半分真容,两手半垂交错在胸前,如果细看,可见她的手指总会隔三差四的轻抚戒指。
牙楼的接待中有几人正在与客人细声交谈,余下的瞧见客人时,微笑招呼。
水啸没有出声,右手袖子移到一侧,左手同时抚开面纱一角,将脸露出给柜台后的接待瞧。
接待们瞧到客人袖子下的玉葫芦时俱怔了怔,待又瞧到那黑纱下的面孔时,神色瞬间变得一派严肃。
“楼主已在楼上等候阁下,您请!”当下一人以最快的速度离开柜台,毕躬毕敬的引路。
恭敬的语气,令正跟其他谈生意的客人们齐齐转头探望,却只看到一个戴着黑纱的背影随着接待人员奔向楼梯处。
二人登楼,又与上次一样直至六层,还是同样的那一间房间。
接待回禀后推开门,水啸默默的深吸口气才摘掉纱帽,以无比淡然的步伐缓步走向屋中等候的人。
那里只坐着玉紫幽一人,今日的“他”右耳掩去一耳洞,也“长”出个喉结,而且还跟真的一样,会随着呼吸鼓动,其形象也再挑不出一丝破绽。
微微一笑,水啸揭袍落坐,客随主便的接受好意,品尝玉少主亲自泡的招等香茗。
茶过三巡。
切入正题后也没多少闲话,玉紫幽爽快的自袖子中摸出早准备好的盒子,推给客人,脸上是温雅的笑意:“水音医所要的东西,全部在此,如有疑问,可以随时提出,本少主当知无不言。”
道声谢,水啸移过盒子,沉默几息时间后,启开盒盖,将里对叠着的几张纸命出,抚平,按顺序拿起最上面的一张。
她看的很慢,看完第一张,抬眸望望对面的人,反着扣在桌面上,再看第二张第三张。
每看完一张,她的神色就凝重一分,玉紫幽则一直不出声,正襟危坐,神色镇定如常。
连扣数纸后,只余下最后二张,其中一张纸张明显是经过数折的样子,其字更是小如苍蝇头,那式样,不用瞧也知道,那张纸是收集消息的人送回的原装货。
水啸微微的沉下眸子,掩去眼中的异色,拿起纸并列成整,慢慢的细看,将字从头到尾的看完,手举着纸定在空中,久久无语。
“以牙楼的名誉为证,你看到的一字一句,千真万确。”幽幽的一叹,玉紫幽给人添上一盏茶。
将纸张收起,又放回盒子中,水啸将其藏回戒指,低眸垂眼,盯着桌上杯中浮动的茶叶出神。
“下落不明总归比死亡要好。”玉紫幽久待不见人出声,又说出一句。
心脏一抽,心房中涌出的痛袭至全身,水啸的身子微一颤,呼吸突的僵滞,待慢慢抑平情绪时,嘴角情不自禁的露出一丝惨苦的笑容:“牙楼尚且再查不出踪迹,下落不明与最差的结果无异。”
不是她太悲观,而是实在希望渺茫,连遍布大陆各个角落的牙楼尚且查不到蛛丝马迹的事,又有多少希望可言?
捧起茶,仰头饮尽,同时咽下的还有心中的酸楚。
“牙楼办不到的事,另一个人或许能办到。”玉紫幽目光灼灼的盯着人看了一会,轻轻的垂眼。
“咦?”水啸惊讶的抬眸。
“凤留行,神弃之域秘世之岛的凤氏家族,其能力有多大无人能知,但是有一点可确定,凤氏对三域的了解比其他家族都清楚。”捕捉到那抹惊讶,玉紫幽眼中划过亮彩。
呃……
心尖一抖,水啸的心弦乍紧。
凤氏又多强大,自河洛图的反应中便可猜知一二,那个人有多强,自酒鬼老头的话也可揣出几分,就连修为或许比凤留行还可能要高的酒鬼老头都忌惮,可想而知凤留行有多恐怖。
对于那人,她只希望躲的远远的,最好一辈子不再有交集,可现在……
水啸的心有些乱,什么也没表示,慢慢的站起,有礼的点点头,算是道谢,戴上纱帽,告辞。
玉紫幽不再多提,平静的送客,就那句提点已经算是友情之赠,再多说或许会坏事儿,她才不会自搬石头搬自脚。
下楼,出牙楼,水啸缓步走向九方学院,深秋的阳光虽不炙热,还是有些暖意,可是她却觉得有些冷,脑子里总是时不时的闪过纸上的字。
待她回到三院绝,已经是近午时分,龙惊云等人还没结束功课,院子里也没其他人,只有已经由琳琅王送回的飞飞,他正窝在外院内的石板地面上晒太阳儿。
而他,在见到主人的第一时刻,不由惊讶的瞪圆了天蓝色的大眼。
水啸身边那种温若阳光般的平和已经不见,竟散发着淡淡的杀气,俏面无表情,平平静静的,双眸却阴沉的可怕。
飞飞满心的疑惑,实在弄不懂主人为何突的气息大变,忙忙的爬起,飞奔着迎接,不顾如冰的寒息,用头使劲的蹭着。
“无事。”幽幽的叹息一声,水啸摸摸敏感的伙伴儿,收敛了在不知不觉间外溢的气息。
飞飞眨眨眼,步紧步趋的跟着。
回院,水啸将自己关禁闭,数天没踏出上房半步。
转眼又过五天。
九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