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延意听说老夫人来了,立刻便从殿内迎了出去。
魏老夫人在殿外候着,见萧延意出来,便是要敛衽行礼,萧延意赶紧上前一步扶住魏母,声音有些哽塞道:“老夫人,将军此时还没醒过来,不过太医正在医治,也许……一会儿就能醒来了。”
魏母摇摇头,“殿下,老身不是来看他的,老身来,只是觉得有些话该说与殿下听。”
萧延意微微愣怔了下,原以为魏母前来,定然是因关心魏不争的安危。昨夜魏不争昏倒,尚悦便即刻让人去通知了将军府,只怕万一有个不测,让母子二人都没了见最后一面的机会。
不想魏母天才亮便进了宫,却又并不急着探魏不争。
萧延意听说魏母有话要说,便是亲自搀着她到了侧殿,着人奉了茶之后,便是屏退左右。一夜未眠,又是一刻惊、一刻喜、一刻悲,萧延意的面色分外憔悴,魏母望着她,眼中有一丝动容,叹了声道:“殿下为伯钺的身子如此忧心,老身惶恐,还请殿下保重凤体……”
萧延意的鼻子发酸,可是却不能当着这位老母亲的面落泪,便只得强颜欢笑道:“将军为社稷操劳,累得一身伤病,于公于私,我又怎么不忧心,夫人,原是我无能,才让将军为大宏如此殚精竭虑,但您请放心,无论如何,便是遍寻天下名医,我也一定要医好他。”
魏母却是摇了摇头,“殿下,伯钺是我的儿,我知道他,所以,自打他跟着他父亲上战场那一天,我便准备有一日或许就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结果。起先不是不揪心,不难过,到了今日,我反倒是都看开了,人生一世都是难逃一死,伯钺若能为大宏鞠躬尽瘁,是他的圆满,也是我魏家的功德。若是侥幸能躲过此劫,那也是陛下跟殿下福荫庇护,一切由命,倒也不再牵念。”
魏老夫人语气很平淡,但是略有些嘶哑的声音和同样憔悴的形容,也泄露出她这夜到此时,也必定是未曾合眼。她说得再如何大气、坦然,魏不争却终究是她的孩儿,她又怎会不疼?萧延意便是微微有些诧异,几墙之隔外就是她命在旦夕的儿子,她却在这里与自己说话,如若不是关心魏不争的病情,那此时此刻,还能有多要紧的事呢?
“夫人有什么事要交代?我一定尽力办到。”萧延意揣度着说道。
“殿下,老身一向对朝堂中的事知晓的不多,所以若非是昨日皇宫里出了这么大的事,老身也一直不知如今的事,更不知伯钺为了老身的颜面瞒下的这事有这么严重,还请殿下恕罪。”
萧延意听得一头雾水,不禁疑惑道:“不知老夫人所说是何事?”
“伯钺的这事不单是瞒着殿下,其实也是瞒着老身的,只是老身早就知道,却不想点破罢了。如今看,这是却不再是我们魏家的私密,还牵扯了皇上,所以老身也就不得不说了。”魏母看着萧延意愈发迷茫的神色,稍顿了下,便问道:“殿下可知道陛下的生身母亲是谁?”
老夫人的话,让萧延意心里一突,“是父皇在宫外认识的女子……”
“她是伯钺的妹妹。”魏母也不卖关子,见萧延意也说不清,便干脆道。
“妹妹?!”萧延意惊道,“伯钺还有妹妹么?”
魏母叹了声,眼神一时悠远深邃:“人人都知道,我魏家只有二子一女,大儿做了将军,女儿做了皇妃,小二病弱一直深居简出。可是,却并不知道先夫还曾与另一女子有过一个女儿。”
萧延意猛吸了口气,动了动唇,却不知怎么接这话。
魏老将军与夫人鹣鲽情深,当年在京里人人皆知,老将军一生不曾纳过一房妾室,可怎知,竟会有个私生女儿。
魏母也并未太在意萧延意的反应,喘了口气,便又继续道:“先夫当年在军中,每年里也只有几个月会回家,军中枯燥、孤寂,难免便会一时情动,其实,当初他在外边有了这事,孩子还没到周岁时,我便已经知道,但是他不提,我便也不问,直到他战死沙场,我们也从没说起过此事。
我不知道伯钺是何时知道这事的,更不知后边的事又是怎么搅合进去的,只是四十六年的秋天,伯钺忽然带回来一个女子,跟我说,这是皇上的人,一时不能接进宫,所以只能在府里安置。
他说这话时我还奇怪,皇上的女人即便是不方便带进宫,也没有放到我们府里的道理,但是只看那姑娘一眼,我便明白了,那姑娘一定便是先夫当年在外边的那个女儿。
伯钺也与他父亲一样,常年都在军中,只不多的时候才会回府。安排下那姑娘不久,他便又回去军营,那姑娘安排在我府里,我便也免不了与她碰面交谈,但,我也仍不点破这层关系。只是熟些了之后,我便问她,为何不与皇上回宫?她那时已经有了身子,这么长久地在我们这里总不是个事,我原是想着劝她还是进宫的好。
不想这姑娘倒有几分烈性子,她在我身边有一段时间,待我也如母亲般亲,便哭着与我说,皇上其实喜欢的并不是她,当初宠幸了她,只是因为她像极了皇上心中喜欢的一个人。她说,她绝不做任何人的替代品。”魏母说到此处,顿了下,抬头看着萧延意,脸上有几分凄苦的笑意。
萧延意却是听得有些呆了,见魏母打住,不禁追问道:“那……我父皇真的是只当她是替代品么?我……我曾看到些东西,是父皇的书画,似乎……似乎是对她有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