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泰不好说什么,只得低头摆出一副恭敬的神态,窦昭感慨完毕,想了想道:“仲宣,你去后院寻得吾儿窦明,有此难得机会,你这个当兄长的,也好好教导下他的课业,此子顽劣,整ri只知嬉闹玩耍,吾实不堪教之。”
韩泰知道这是让他回避的话语,于是恭敬地答应了,暗地给丁晋使了个眼se,便随着窦昭身后的丫鬟引路,去往后院。
堂中只剩窦、丁二人,窦昭不开口,丁晋也无法放肆出言,两人之间陷入一片沉默中。
过了片刻,窦昭缓缓吟道:“花缺伤难缀,莺喧奈细听。惜chun已晚,珍重草青青。”
落红满地,花瓣残缺,娇莺伤啼,c消逝,这诗中的忧郁味道,却已被窦昭略微沧桑的嗓音完全念了出来。
这诗丁晋当然熟悉,这却是自己昨ri交给韩泰的五首诗篇之一,其中这首偏向忧郁凄婉,却不是丁晋喜欢的豪迈潇洒风格,而是当时忆起窦昭的xing情比较伤感怀旧,作诗时脑中自然就浮现出了这般诗句。
直到现在丁晋还有些疑虑自己当时“如有神助”的状态实在奇异,不过如要轮到对这诗的理解和感怀,听了窦昭的长吟后,丁晋已清楚自己是拍马都赶不上对方的,按这个角度来说,他作的这首诗,确实是投其所好、正中下怀。
窦昭念完一诗,仔细品味半响,才悠悠叹道:“想不到你小小年纪,便能有如此感慨寂寞体会,确是难得。恩,你的名字我却早已听过的,先前是沈微曾向我推荐几首闲适小诗,《咏chun》、《溧阳秋雪》都是不错的诗,不过这些诗太过追求jing雕细琢,所以字里行间艰涩枯槁,难免便会缺乏自然之趣。”
说到这里,窦昭话锋一转赞叹道:“某却万万想不到你这数首新诗却是大异从前,从寻常朴素间异峰突起,给人耳目一新魂魄震撼之感觉,就此诗境方面,确实大有长进。更难得是从这些诗篇可看出你已始用白描,并不顽固守旧于词藻典故,语言明白淡素而又力避平庸浅易,须知繁华尽处必归于平淡,大拙胜巧才是吾辈毕生追求之道。”
丁晋神情恭敬,真诚地道:“窦大人一席话确实让小子茅塞顿开,丁晋谨受教了!”
窦昭确是爱才之人,如是不然,数十年前也不会散尽家财,在终南山开设“忘忧书院”,倾力接济教导贫困士子,不过出仕后碍于官场身份,有些时候不能简单只以喜好行事,更多的便要考虑舆论和得失,行事之间难免便给人“太过讲究原则”的感觉。
不过今ri情形又是不同,一方面丁晋乃至交好友韩三原推荐而来,另一方面丁晋的诗赋又确实合乎他的心意,窦昭不免动了殷殷爱才之情,这才一大早便让韩泰带了丁晋前来相谈。
不过大概也只限于“相谈”,窦昭此时的心中还没有多少yu提携丁晋的想法。要说窦某人文采那是一等的风liu,为人交友也很是潇洒逍遥,但却没有一点一滴的政治抱负,出仕为官也不过图个荣华富贵身份超然,至于为国为民不避嫌疑干出些功业政绩来,那是从来不奢想的,所以,做官治事最是小心谨慎,既不想通过提拔人才而得到朝廷褒奖,更不想因为推荐人才而最后背了骂名。
这份心思丁晋隐隐预约已经感觉到,不过虽然急在心中但面上不能露出半分异样,还是得打起恭敬的态度和诚恳的jing神,应对窦昭的攀谈询问。
这样,过了半天,窦昭才结束了对丁晋的指点教育,客套间说到点子上,只听他道:“丁晋,我先前听你自称是洪州贡生,既然汝是来自官学,那你可熟识洪州州学的宋公普夫子?”
丁晋暗舒口气,如果窦昭不问,自己却也不能主动说的,那样的话只怕今ri之事便要糟糕,幸好他还记得老朋友,丁晋恭敬答道:“回窦大人话,宋夫子乃丁晋的授业恩师,八岁时吾便发童蒙于老师门下,十年寒窗时光,一直悉听恩师的授业教诲,受益良多。这次来京,宋夫子还写了封书信要小子送给大人,切切叮嘱一定得仔细看望下老大人是否身体安康,并称几十年老朋友天隔两方,着实想念得很。”
“什么?宋公普竟是你授业老师?你,你怎地不早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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