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日下来,天赐的作息一如以往,倒叫天佑有点看不懂了。
照他看来,天赐对小小还是有那么几分不同的。就说以往在施州的时候吧,天赐就特别照顾小小,有什么吃的都会留一点儿给小小,上回小小生病,也是他发现的。叫天佑自己可做不到那么上心,他每天要操心的事情可太多了。
就拿最近这几天来说吧,先是父亲和母亲似乎又为什么事情生了气。虽然当着他们都是一副和蔼的样子,可是脸上的僵硬是骗不了人的。就是当着他们的面儿,父亲和母亲也没怎么交谈过。看着母亲神色不愉,他也问过两句,都叫母亲一句“小孩子别管大人的事”就给搪塞过去了。
还有那两个丫头,每天倒是挺认真地收拾院子、打扫家什,可成天看着就是一副贼眉鼠眼的模样,叫人心里不舒服,不自觉地就叫人想要提防起来。
再就是小小,现在也不怎么往厨房去了,成天就跟西兰两个闷在房里,除了吃饭,平时也不怎么出门,搞得想跟她说两句话都说不上。上次好容易在院子里逮着她了,诳了她给天赐送了茶进去,可天赐什么都没说,小小也什么都没问,真是让人无话可说。
最重要的就是自己上书院的事情了。
这书院天佑可真不想去,不提书院管得严,就说这放假,也是进了腊月里头才会放,一个月才沐休一日,这怎么能行?刚在先生那里过了几年苦日子,这还没松泛上半年呢,又给送进去关起来,这怎么得了?
这几桩事情成日在天佑心里翻腾,平时挺活泼的一个孩子竟然就忧思重重起来。就连陈氏都察觉到了不对劲,以为是赵明礼又给他布置了什么课业,埋怨赵明礼道:“天佑终归是个孩子,虽说玩心重了些,可平日念书也不是不努力的,何苦逼得他那般紧?这几日孩子连饭都不太吃了,小脸儿都瘦了一圈儿了!”
赵明礼莫名其妙:“哪里有给他布置课业?本想着还有几日就该去书院了,这几日并没有拘着他,也就是每日十张大字罢了,旁的真没有再布置什么。”
不过陈氏既然这样说了。赵明礼也不由得关注起天佑来。晚晌吃饭时细细一打量,果然瘦了不少,吃罢晚饭就把天佑叫进自己书房。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自己。
天佑哪里敢将自己的小心思说给父亲?支支吾吾地说了好几句都没说清楚缘由。
看他那副吞吞吐吐的样子,赵明礼心里就来气。天赐本是长子,素来稳重些,天佑有些跳脱,要说两个儿子中间。他反倒为天佑操心的多些。不说旁的,一到了松滋就给他找先生,如今进书院,也是想尽了办法,在几家书院中间挑了又挑,犹豫了好些日子才下了决心。
结果这孩子。似乎一点儿也领会不到自己的苦心,这么大的人了,还是一副畏缩的模样。想想天赐在这么大的时候。都能独自押送着家什从施州来到松滋了。这越想就越是生气,忍不住就呵斥了天佑几句,结果这孩子站在书案前就跟只鹌鹑似的,缩着脖子低着头只不做声。
他摆出这副模样,赵明礼反倒训不下去了。长叹了一声出了书房,没瞧见身后天佑拍着胸脯大松一口气的难看模样。
见赵明礼回了房里。正跟小小商量事情的陈氏赶紧支使了小小出去,一面端了茶上前,一面问道:“怎么样?天佑是怎么了?”
赵明礼接了茶在桌边坐下,也不说话,也不喝茶,只那么静静地坐着,倒叫陈氏看得心慌起来,一叠声地问:“天佑到底是怎么了?”
半晌赵明礼才回过神来,怔怔地望着陈氏摇了摇头,口中却问道:“怎么天佑就怕我怕成那样?问他什么都不说话,连头也不抬起来看我一眼,唉……”
陈氏一听也愣住了,旋即就着急起来:“完了完了,莫不是这孩子又闯了什么祸事?不过这段日子他连大门也没有出过,哪里会去惹祸呢?”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起来。
赵明礼正反省自己这父亲是不是做得有些失职,猛然听陈氏说起闯祸的话来,顿时又是心头火起,到底想着天佑见着自己跟鹌鹑似的模样心中又有些不忍,叹息了一回自去安置了。
可陈氏却不能放下心来。这个幺儿,平时就没有大儿稳重,说起来未免是自己太过娇惯了些,可从来跟自己是无话不说的,怎么突然就一副有了心事憔悴不已的模样?猛想到这里,思路就难免开阔了些,往那红玉碧莲两个丫头身上想去了。
原来在成都,自家也是用着几个小丫头的,可是回施州的时候就全打发了。算起来自天佑懂事以来,家里就人口简单,这突然来了两个人,莫不是起了心思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动了什么手脚吧?
悄悄看了一日,觉得也没看出什么来。这次两个丫头进了赵家,倒是老实不少,每日里也就做些洒扫庭院,擦桌抹窗的粗使活计,虽说偶尔抱怨两句,倒也没有往前头书房去凑。见了少爷也都挺守规矩的,并没看出什么异常来。
实在没办法,也就只能偷空找天赐来问问了。兄弟俩日夜起息都在一路,弟弟有什么心事,做哥哥的总该知道才对吧?
没等陈氏找天赐问话,何七爷的人上门来了。
来的是一位管事,不过投个帖子,说七爷带了朋友想来拜会一下赵明礼。刚一进门,消息就让天佑知道了。他顿时着急起来,眨巴着眼睛看向依旧做着课业的天赐:“哥哥,何家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