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小小跟着刘妈妈同睡,闲话间将下晌上山玩的事情说了,刘妈妈赞了她一句:“做的对!你年纪小,做不得那些重活,好好跟着少爷便是,盯着他们别出什么事。”
小小应了一声,问起赵明礼两口子来,刘妈妈叹道:“大老爷添油加醋的,跪了老半天才起来。回房我一看,夫人的膝盖都跪得青了。这好好的,闹啥免赋,倒是拖累了咱家老爷夫人。”
这事情到底是怎么个缘由,刘妈妈实则也不清楚,都是灶间听小李氏说了几句才晓得。心里又是怪赵老大无事生非,又是怪赵李氏糊涂拎不清,可这话都不敢出口,只好将怨气撒到免赋这事上头去。
耍了一天终是累得慌,不过几句话功夫,小小便觉得眼皮子打架,撑不住睡了过去。
没过几日,便有那些得了消息的乡邻上门,言语间或是羡慕,或是试探,都是问着赵家免赋的事儿。
赵李氏挺得意的,多少年没这样风光过了?就是赵明礼中了秀才那年,她也不过风光了这样一阵子,紧接着赵明礼逃婚,害得她不管走到哪里都叫人戳脊梁骨,门也不怎么敢出了。
人家几句好话一说,赵李氏就有些飘飘然起来,不过提及免税夹带上其他人家的事情,她倒是没有松口,说:“这秀才功名是我家老二的,这事如何处置,还是得听老二说了算。”
没得个准信,人家也不逼问,笑一笑闲话几句便罢了。
昨个儿夜里她自己算过了,若是按赵明礼说的,大郎二郎都不算成丁,其余几个小的更是不能算,这每年交的税赋就有些问题。不用说,肯定是赵老大做了手脚。
可这已经流出去的银子也追不回来,重要的是眼前的事儿。
全家免税,按着自家今年的收成,倒是可以过个体面丰盛的好年,这算下来能省出两石稻米九石苞谷,这可是不老少了,够着全家老小吃上好一段日子了。若是按着老大说的,捎带上其他人,就按免半算吧。怎么着也不能比这个省出更多来。可若是敞开了接,不是能免一成么?那自家要亏两成,别人给补一成。得收上多少人的才能有个赚头?
赵李氏换算了一下,那人数有些多,心里也怕衙门里头要是追究起来,莫连赵老二的秀才功名都夺了,到时可就啥也没有了。
这样一想。赵李氏算是歇了那份儿心,可想着赵老二犟头犟脑的样子,心中就有些生气。这不用说,肯定是陈氏那个贱人带坏了儿子。往常他也有些犟性,可从来也没到顶撞老娘的地步,这一回来就大不相同。除了陈氏能带坏他,还能有谁?
赵李氏越是思量就越是生气,吃午饭的时候都没个好脸色。不停找陈氏的岔子,可陈氏愣是不搭话,就算骂她哑巴聋子,她也跟没听见似的,倒让赵李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有气也没个由头发出来。
今日天阴,赵李氏吃过午饭还是拖了椅子往堂屋门口一坐。闭目养神,心里算计着这日子要怎么过才能按着自己心意来。
正思忖着,忽然有人问候道:“这是赵家老夫人吧?小辈儿给您行礼了。”
赵李氏睁眼一看,一条汉子正跪在地上给她磕头呢,慌得她赶紧叫起,嘴里惶恐道:“这可折煞老婆子了,当不起,当不起啊!”
那汉子磕完头起身,笑嘻嘻地对赵李氏说:“我跟赵大哥是朋友,姓谢,在家行三,您叫我谢三儿就是。”
见他穿着墨蓝色长袍,说话斯文有礼,相貌也算是一表人才,跟赵老大成日里厮混的那些混混不同,赵李氏打从心底里就高看了他几分,忙将他让进堂屋,高声喊了刘妈妈上茶。
刘妈妈忙去厨下烧茶,小小就躲在厨房门口往堂屋里头看。可惜背着光,那人又斜坐着,看不太清楚相貌,听他说话倒是挺有礼节的,心中不由纳罕。人以类聚物以群分,赵老大什么时候有这样体面的朋友了?
刘妈妈端了茶出去,那人眼睛就在她身上转了两圈,惹得刘妈妈不喜,偷偷跟小定是大老爷的朋友,一样货色哩!”
小小问她怎么能肯定,她就闭了嘴不出声了,任凭小小追问也不开口。
堂屋里头赵李氏正跟谢三儿说得火热,直把他当做子侄对待,从客座让到了地炉子旁边。
谢三儿也不推辞,大大方方往地炉子旁边坐了,说着自己的情况,言语间还不忘记捧一捧赵老大。
这样的夸赞让赵李氏听得浑身舒坦。从小她就偏疼老大,就算后来老大辍了学,也是因为体谅她这寡母挣钱不易。赵老大并王氏两个嘴又甜,比老三和小李氏那两个闷葫芦强,是以赵老大屡次触犯她的底线,她也忍了。
这时有个体面人夸奖她最喜欢的儿子,怎么能教叫她不开心,直差把嘴都笑歪了。
正说着,赵老大进门了。
看见谢三儿跟老太婆坐在地炉子旁边说话,倒叫他吃了一惊:“你怎么来了?”
赵李氏板了脸:“老大怎么说话哩?上门便是客,你朋友来看你,莫非你还不高兴不成?”
赵老大只觉得额头几滴冷汗,忙哈哈几声道:“高兴,当然高兴。谢……谢大爷可是个金贵人儿,这突然上咱家来了,我不是觉得惊讶么?”一边说,一边给谢三儿递了个眼色过去。
谢三儿恍若未见,又奉承了老太婆两句,老太婆心满意足地提着他送来的礼物回了房,末了还不忘记留他吃饭,特意当着客人的面将刘妈妈叫出来安排晚饭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