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颜看着伏公急急将那蜡纸展开细看,便是忆起那日她问安姒如何肯定蔚楠不是被杀或被抓,于是安姒就将此物交予了她安居乐业。她得安姒指导才打开此物看见了藏于其内的蔚楠的留信,原以为蔚楠是写给宣于重的,读之却又觉其中有许多的不通之处,所以她对这内容一直是半信半疑。还思蔚楠当日是不是受了什么惊吓,神志昏聩所书。直到近日再看,才算是看通,也终于是看懂了蔚楠所叙之事。
果然蔚楠心中所爱还是伏公,才会在将离之时仍为之牵挂。
只是就连安姒都错以为这封信是留给宣于重的,所以才会许多年来仍在她的手上。她却不曾细想,若是写给宣于重的,又怎会用他人之物来装载并托她保管?大约也是只能怪蔚楠太会做戏,任谁也看不出她的心竟未在宣于重身上……
见伏公看罢神色呆滞,夕颜淡淡再言:“她被不知名的力量捉弄,又带起了这一连串的错误……她是这样认为,但我要去证实。证实我的存在究竟是命运的出错还是刻意的安排,也就能证实,她的到来究竟是不是毫无意义的。”
“你……想找回她?”
“能不能找回或许很难说,但她是我存在的根源,我只想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不应该存在。而我的生命你也有份,你也会想知道你们的爱究竟是不是一个错误,所以你不能就此撒手,我不要你的爵位,我只要你做你应该做的。”
“助你谋反?若你竭尽所能也仍被毁灭,那么就证实这真的是一个错误?”
“不然,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吗?你根本放不开自己的执念,否则也不会这许多年来不愿意去质疑那‘蔚楠’的真假。今日你终于看到了她的真心,便是不管对错你都已解了心结。然而我的心结还在,我不会就此放弃,我也不会要你选择是助我还是看我自取灭亡,因为我定要你补偿我。”
“你既已认定我是冷酷之人,又缘何肯定我会补偿你?”
“我不肯定。”夕颜看着伏公,“我只是先礼后兵。”
“若是我不肯,你会动手来拿?”
“是。你的爵位我不要你给,我会用我自己的手来拿,你的纨绔子弟根本不会是我的对手。我要你补偿只是给你机会,毕竟你是我母亲爱的男人。”
厅中再次寂静。
“你,不愧是小楠的女儿。”
“为什么不说不愧是你的女儿?我的狠劲,难道只来自蔚楠?”
嘲讽的话语和眼神,毫无所惧的直向伏公。那一旁的十三和宣于恪,才终是发觉这一对父女原是这般的相似。而对此,那为父之人知道,那女儿也知道,所以,才更不能相溶。
…………
才出了伏公府转到大路,周围尽闻惶惶之音。夕颜与宣于恪还未及看向窗外,便突闻前方的马夫惊声向他们道:“侯爷、小姐——宫里‘梯云台’塌了!”
夕颜立时脸色一变,不及看宣于恪反应便猛撩开窗口纱帘看向王宫的方向——高耸入云的‘梯云台’,一半已经坍塌!残剩的下半部分,陡立如鬼怪!虽距离太远看不清具体,但隐约可见有淡淡的黑烟从下方飘出!然而不论怎么看宣于重的所在之地都是已不见,那么宣于重呢?
马车立即改道向王宫的方向飞驰,夕颜握紧了双拳也不能止住身体的颤抖:再怎么隐藏都是徒劳,她终究不可能真正的恨宣于重!他是她的父亲,他对她的宠爱无人能及,他给了她最幸福的七年时光!无数个清晨,他在她额上落下一吻将她唤醒。无数个午后,他抱她于膝坐在紫藤花架下听蔚楠弹琴直至她朦胧睡去。无数个夜晚,他拥她在怀于庭院看着星空讲离奇的故事……他怀抱的温度已经深深刻印在她的皮肤,他溺爱的微笑已经永恒映照在她的心底。无论他做了什么,无论他变成了什么样,她都不可能改变对他的感觉,她不能对他得而复失……
反是宣于恪比较镇静。早在十六年前他就已经接受了父亲的死,如今这般屈辱活着如行尸走肉的男人除了也叫‘宣于重’之外,于他根本陌生。便是再次死去,他也不会觉得失去。没有直接的感觉,间接的感觉都是来自夕颜……因为她对宣于重的感情从来比他深刻,再一次失去深爱的人,便如再一次将她的心撕裂……
不禁伸手抚上那张苍白的娇颜,拇指轻轻摩挲被咬出印痕的柔软下唇,让她不自觉的松开了贝齿,呆怔失神的眸子茫然的望向他。“你还有我……不怕。”对面的颤抖似缓和了一些,然而那大眼内的无措却让他仿佛又看见了那个墙头上的小女娃,心疼的感觉带动了身体动作……搂她入怀远比强迫自己远离轻松得多。
从她纵身跳下‘梯云台’,而他的身体快他的思想一步紧随跳下,他就认输了。再怎么假装不爱她,再怎么用冷漠来迫自己远离她,可是数十年修筑的壁垒往往坍塌在一瞬……他输了,反而却轻松了。得不到她又如何,他可以让她得到。情愫难分又怎么样,他可以既做她的情人又做她的兄长。就算世人不解,于他又有何关系,他的世界本来就唯她最重。
指尖穿过她的长发,嘴唇轻贴她的额头,宣于恪未觉自己已再又回归温柔:“不怕……有哥哥在,颜儿不怕。”
王宫内一片惶惶却并未混乱,几乎所有人都在惊恐的朝‘梯云台’的方向张望。因为贺术砥即时将交泰殿封锁了,所以外面的人都不知道究竟是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