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征归来后的日子并没有想象中的轻松。首先,是高归彦等一众叛党的处理迟迟未定,其次,便是突厥和北周接连有了动静,若是北齐一如既往地按兵不动,那难免就会处于不利地位。因此下,长恭这几天待在宫中议事的时间是越来越长,连半点休息的空当都没有。好在他和清颜均不是黏黏糊糊之人,男主外女主内,总也算是井井有条。
这一日早朝,高湛似是决意要把近来悬而未决的事给理出个头绪来,甫一上朝,便是直奔主题:“高归彦一党收监日久,争论了那么些天,你们可有结论了?”
说是争论,其实无非也就只有两个处理结果。高归彦造反,证据确凿,唯有斩首示众一途,而导致群臣僵持不下的,只是其家人的判定。
“皇上,依臣之见,高归彦虽然罪责滔天,但罪不及其家人,将一干主犯弃市即可,余者还是从轻发落吧。”跨前一步,孝瑜一脸正色地开口。主张不连坐的,正是以他和高府几位王爷为首的相关重臣。此次之事,牵连甚广,对于不是那么核心的犯案人员,小惩大诫实已足够,若是施以雷霆手段,难免会落下太过暴虐的口实,这对于登基不久的高湛来说,确非什么好事。
“河南王此言差矣。我朝威仪,容不得任何挑衅。高归彦此行,实是过分已极,若不严惩,岂不让人以为我朝轻易可欺,日后但凡有人生出不臣之心,皆可任意起兵,那我朝还如何治理江山,震慑天下?”不等高湛有所表示兵部尚书抱拳出列,朗声开口的同时一脸的义正言辞,端的是一派凛然大义不可侵犯的模样。
“哼,尚书大人此言一出可是要皇上背上暴虐不仁的名声么?”冷言相加,孝琬也是踏出队列,毫不客气地反唇相讥,那脸上的不屑与鄙夷,几乎都能传出十里地外去。他虽然生性直率,却也不是鲁莽不识事务之人。想当初高归彦风头正劲之时,眼前这兵部尚书可是腆着老脸往上巴结,如今那厢才刚落魄,这边已是迫不及待地开始落井下石,实在是让他看不上眼去。
“你……”被他这话一噎,兵部尚书的老脸都不禁抖了抖,再对上御座上方高湛那透着丝丝冰冷的眼风,他不由讪讪地躬身抱拳:“河间王此话言重了,微臣怎敢。”
“你不敢,本王倒还真是没有看出来!”哼了一声,孝琬也不顾他愈发难看的脸色,冲着稳坐上方的高湛便是一拱手:“皇上,微臣大哥的言下之意,并非是放过高归彦的家人,只是罪不至死,其余的惩戒,该怎样还是怎样,不会有半点手下留情,这并不有碍我朝立威洪荒之吾为昊天。”杀鸡儆猴,那也得有个限度不是?孝瑜的意思他明白,血流成河确实不是上策。
户部侍郎闻言,却是笑着上前,冲着孝琬似模似样地行了个礼,道:“河间王的出发点倒是不错,可惜,就怕那一群乱臣贼子不会领情,到时候反咬一口,那可是后患无穷啊!”
一直保持沉默的孝珩和长恭一听这话,霎时齐齐抬眸看了眼御座之上的高湛,当触及那一抹似有若无的森寒眼波之时,心中均是不由自主地闪过了然。皇上他,恐怕是被这句话给戳中了心事,动了斩草除根的念头了。
“户部侍郎所言极是,还望皇上早作决断,除恶务尽才是!”眼见时机已到,和士开也是赶忙煽风点火。他对高归彦素无好感,对高孝瑜更是积怨已深,更何况此时圣意明显如斯,他又岂能不好好把握住。
“皇上……”孝琬刚欲出言反驳,却不料被身侧的恒伽给一把拽住了袖子。
“圣意已决,多说无益。”一道细微到仅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低低响起,恒伽目不斜视,好像方才的阻止并非是他出自他手。
孝琬猛然醒悟,果真看见站自己身前不远的孝瑜在一脸阴沉地瞪了一眼和士开之后不甘地退了回去,心下也不由一叹,然后感激地看了眼恒伽,随即郁郁地闭上了嘴。
“斩草必须除根,否则遗患无穷。”冷如冰雪的声音自龙椅上那个一身明黄色袍服、显得俊美卓绝的男子口中传出,就像是死神的镰刀,眨眼间就无情地收割了上百口人的性命:“但凡高归彦之直系亲族,无论其妻妾、子女、儿孙,三日之后,拖出南门斩首示众。”
“谨遵皇上旨意。”尽管心有不满,却仍只能喏喏应声,一时之间,高府几位王爷望向和士开等人的眼中几乎要冒出火来。
“另外,突厥方面传来消息,欲在周边友邻中为其公主择婿以结秦晋之好,周国业也派出使者前去接洽,诸位爱卿以为我齐国该当如何?”眼看完满处理好了高归彦一事,高湛的嗓音总算是放缓了一些,不过那言语之间的压迫感却是与生俱来,丝毫不减。
“周国既有结亲意愿,那我齐国自然也可以。”浅笑着上前,孝珩似乎成竹在胸:“皇上,微臣建议立刻派出使者前往突厥,便是结亲不成,也不能让周国和突厥结盟,不然我们的情况,可就有些不妙了。”
“嗯,广宁王言之有理。”淡淡地点了点头,高湛的眼神从下方的一众臣子之中掠过:“只不知,派哪位为使臣较为妥当?”
“皇上,微臣以为兰陵王是出使突厥的不二人选。”和士开见机极快,在尚且没有人开口之时便已抢声道。
“我?”长恭没有想到他居然会点自己的名,一时之间脸色变得有些古怪起来。
“是。”和士开依旧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