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在孝珩的依云苑坐下,清颜才算是明白了他最近新弄来的一批茶是什么。菊花,满眼的干菊花,居然是她那天在长广王府赏菊之后无意中提起的菊花茶。
“清颜,我可是按照你的说法原封不动地让人去制作的,不知道能否达到你的标准啊?”冲着面露意外之色的清颜抬了抬手中的白瓷茶盏,孝珩很是期待地开口。他是早就品过了,那清香馥郁而略带苦涩的味道虽然浅淡,但胜在绵远悠长,只一盏便足以唇齿留香,萦绕不散。
浅浅地抿了一口,清颜笑道:“左不过是菊花茶而已,制作起来也不难,又哪有什么标准可言,广宁王太客气了。”说起来她也是上次才得知这个时代还没有花茶的出现,而她在现代的时候就酷爱花茶,因此下才有了那个初步构思,却不想高孝珩倒是直接付诸行动了。
“这你就不知道了,二哥他向来挑剔得很,哪怕稍微有点出入他都会不满意的。”难得有机会揭揭孝珩的底,孝琬哪里肯放过?当下一边仰头灌了一杯茶水,一边朝清颜挤眉弄眼着。
“三哥你这样能喝出什么来吗?”有些无语地看着孝琬的举动,长恭的脸上不由闪过一抹促狭的笑意:“这样糟蹋二哥的东西,只怕不会有好结果呢。”
呃……
孝琬握着茶盏的手霎时顿住。他还真是忘了有这一茬了,自己这二哥看似好处,实则怪癖良多,刚才光顾着跟清颜说他坏话,一时得意忘形了。想着,他下意识地偷瞄了眼仍旧在不紧不慢喝茶的孝珩,讪讪地站起来道:“那个,我突然想起来母亲刚刚找我有事的,我先走了。”说着,也顾不上客套什么,几乎是脚底抹油一般的溜出了依云苑。他比谁都清楚,高孝珩就是只笑面虎,暗地捅人一刀都面不改色的,他可不想当这活靶子。
惊讶地看着孝琬落荒而逃的身影,清颜嘴角不禁微微抽搐,半晌之后才道:“我终于明白恒伽哥哥的痛了。”自家亲兄弟对孝珩尚且如此畏惧,可想而知他平日里是多么腹黑了,也难怪恒伽每次交锋都会处于弱势。
“我们喝我们的,不用管他。”似是没有听见清颜的话,孝珩脸色如常:“我还另外让人制作了一些别的花茶,正好一起试试味道。”
好吧,清颜承认,在他这句话一出来的时候,她就很没有原则地把方才对孝琬和恒伽的一点同情扔到了九霄云外。没办法,谁让她对花茶情有独钟呢。
“长恭,近日皇上频频传你入宫,可是有事?”几巡花茶过后,孝珩终是敛了神色,转而说起正事来:“上次流寇一事不是已经有结果了么?”
放下茶盏,长恭的脸色变得有些莫测:“流寇之事,说起来也不过是突厥临时收买了几个小喽啰,想要趁乱打探点消息而已,并没有什么可挖掘。不过皇上的态度……”说着,他看了眼清颜,竟有些欲言又止的味道。
清颜从来就不是不懂察言观色之人。虽然长恭这一眼看的很隐晦,言语之间也颇为婉转,但联系之前发生的事情,她哪还有什么想不到的,当即就开口道:“是不是因为我的事,皇上迁怒于你了?”
之前夜宴之时,她看似逃过一劫,甚至还借着高湛的光因祸得福被当众赐婚,可身为帝王,尤其是一个积威深重、独断专行的帝王,高洋有怎会容许自己逃出他的手心?尽管在种种考虑之下他妥协了,可这并不代表他就不能从别的地方入手,恐怕他现在是特意给长恭找麻烦来了。
“事情没你想的那么严重啦。”摆了摆手,长恭朝她露出一个务必安心的笑容:“皇上不会过分为难我的,他多少心里还有数。”
“长恭这话没错,清颜你用不着太担心。”手抚着下巴,孝珩一脸思索的神情:“倒是你自己,万事都要谨慎一些,皇上故意让你在及笄之后成婚只怕也是不甘心的意思。长恭因为身份的缘故,他或多或少会忌讳一点,对于你就是另外一种说法了。”
“嗯,我知道。”郑重地点了点头,清颜倒并不觉得他在夸大其词。高洋其人肆意妄为惯了,自己这无甚倚仗的小女子一个,要动起来是不费吹灰之力,到时谅郑熙也不敢多说什么。
“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修长的手指轻扣着杯身,长恭的神态看似漫不经心,那一双黑得恍若可以吸纳人灵魂的眼眸却透露着无比的坚定:“颜儿,别担心,万事有我。”
总是在不知不觉中就被他所牵引,原本还略有些浮躁心因着这句话顿时就平静了下来。不自觉地向他绽开笑颜,清颜低低道:“我相信你。”
“咳咳。”看着这旁若无人浓情蜜意的两人,孝珩不由轻咳出声,以示意自己这个大活人还在边上,见两人同时将视线投向自己,这才继续道:“其实,或许情况还没有那么糟。”
“什么意思?”清颜微微皱眉。说实话,她倒确实不怎么急,因为她知道高洋注定活不过今年,只是孝珩这么说就有些奇怪了。
站起身在院中踱了几步,孝珩道:“大哥和九叔最近都频繁出入宫闱,据他们所说,皇上是越来越不对劲了。”
“皇上的身体每况愈下,而且一如既往地贪恋酒色,连太医劝谏都听不进去。”不像孝珩说的那般笼统,长恭直言道:“所以,我们或许可以指望……”说到这,他意味深长地住了口,可在场几人都心知肚明。
用最大逆不道的说法,就是高洋时日无多了。清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