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侄女儿清颜的及笄之日,郑某人在此多谢各位贵宾光临了。”拱了拱手,郑熙的脸上是满满的笑意。
“郑大人无须多礼,我等不过是凑个热闹而已,该怎样就还是怎样吧,莫误了时辰才好。”常山王高演笑着回了一句,一张清秀的面庞看起来温和之极:“九弟,你说对吧?”他转头看向一边的高湛。
依旧是那张冰玉雕琢成的冷俊面容,高湛点了点头,深邃的瞳仁中看不出任何情绪:“六哥所言极是,郑大人不用顾及我们。”
说着,他半垂了头,略显凉薄的唇角却是几不可见地扬起了浅淡的弧度。今日高演会来捧场,完全是为了将郑熙彻底拉拢到他们这边来,那他自然也得配合着把这出戏给演好。
而眼见这两位最难伺候的主都发话了,郑熙索性也就不再多言。捋了捋胡子,他回身冲着自己的妻子微笑道:“夫人,让清儿出来见见诸位贵宾吧。”
“是。”笑着应声,郑夫人身边的暖冬领命而下,只一会儿,便见一身水蓝色宫服的斛律昌仪先行走了出来,以盥净手,于西阶就位,而随后,穿着采衣采履的清颜也缓步走了出来,至场地中,面向南,向观礼宾客行揖礼。
几乎是在她出来的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就都集中了过来。有好奇打量如高演和段韶的,有欣慰浅笑如郑熙和斛律光的,而更多的,则是满目惊艳如高孝琬等人。
“啧啧,没想到清颜一打扮起来竟是这般模样啊。”孝琬忍不住一边低声感叹着,一边戏谑地望了望身边只是静默带笑的长恭:“四弟,你可真是艳福不浅啊。”
孝珩看着那在高台上行完礼之后等待初加的女子,眼底有莫名的光彩闪过,但也仅仅只是短短一瞬就了然无踪了。以袖掩面,他仰头喝下一盏醴酒,神色莫辨。
倒是一旁素来言语不多的孝瑜不由自主地笑出了声:“也亏得长恭定下的早,不然这等容色怕是要在京中惹来狂蜂乱蝶呢。”说着,他转头看了看身侧若有所思的高湛,随口道:“九叔你说是吧?”
没有人指望高湛会出声回答这个毫无意义的问题。因为谁都知道,长广王素来不会浪费任何表情和言语,就连孝瑜本人,也只是脱口而出的一句,压根就没抱希望说高湛会理他。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面无表情的高湛回话了:“嗯。”
虽然只有寡淡无比的一个字,但已经足够惊掉一众人的下巴。高演饶有兴趣地扫了几眼自己这个性子过冷的弟弟,无可奈何的笑容很是分明。至于孝珩,却是放下了手中的杯盏,盯着高湛的眼神逐渐深沉了起来。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高湛自然是没有闲暇去注意那么多。此时此刻,他的眼中,他的心中,只余下了台上那一抹聘婷的身影,其余的,皆化为了虚无,再不值得他瞧上一眼。
从初见苏清颜的第一眼起,高湛就明白,这个女子是美丽的,但也仅限于此而已。出身在天潢贵胄的高家,他的身边,向来就不缺乏美人,看的多了,也就麻木了。再漂亮的女子于他而言,也不过是日常生活中的一丝点缀,但凡利益需要,他都可以舍弃或接受。所以在最开始的时候,他并不理解长恭为何会对区区一个女子如此执着。
然而苏清颜却一天天地在颠覆着他的认知。每多一次相遇,每多一点接触,他都发觉自己越来越无法看透她。这个谜一样出现在他视野里、出现在长恭身边的女子,恍若是盛放在清晨的荼蘼,每每窥视,都带着雾里看花、水中捞月的虚幻、迷离之感。自尊心强大如他,又怎会容许周遭有这样一个他捉摸不透的人存在?于是他愈发接近她,想尽一切办法、用尽所有手段去调查她,只是那个结果却令他更加茫然了。
她很清白。不管是身世还是来历,都清白干净的像是一张白纸,纵然精明如他,也无法从中寻出一丝破绽。如果苏清颜是一般人,只怕他也就这么轻轻放过了,但和她有联系的,却是长恭那个孩子,那个他现在唯一真正在乎的亲人。因此,他一边在明着暗着维护于她,一边又不断用言语和行动来警告她,为的,只是不给长恭带来任何伤害。他向来自诩算无遗策,也不认为这样的做法会产生什么后果,但他没料到的是,在这长久的矛盾之下,他对那个女子的心,似乎已经有了微妙的变化。
可能是因为她和他相处时言行举止的谨慎以及那份寻常人所不及的胆量吧,他几乎从没有将她视作一般少女过。直到现在,看她面带温和浅笑地在众人面前行礼正笄时,他方才想起,她还正值豆蔻年华,正是一个女子艳光初绽的时候。那张精心修饰过的容颜,少了平日的三分素雅,却多了七分莫以名状的明媚娇俏,在一呼一吸之间就不动声色地劫掠了所有人的心神。这等容色,日后冠盖京华、艳压群芳是绝对可以想见的事。
凝视着清颜的黑眸染上几分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炽热,高湛只觉得此时的心跳,紊乱了。
而在这个时候,清颜的初加之礼已经行完。按照规矩,接下来是一拜。
在斛律昌仪的挽扶下回到东房,她轻巧迅捷地用一袭玉色的襦裙换下了原本的采衣采履,整装完毕之后再度出房,向来宾展示。
盈盈一个转身,与此同时,清颜的一双美眸也没有闲着。从刚才的初加开始,她就将台下所有人的神态都收入了眼底,此时不过是看得更清楚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