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三太太火急火燎的进了松龄堂,阮筠婷复杂的很。此刻她的心里仿佛有两个声音在对话,一个在为二皇子和徐凝霞悲叹,明明是亲兄妹,却因为上一辈的恩怨被命运捉弄;另一个,却是在暗自冷笑,世间之事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三太太做了那么些亏心事,徐凝霞也并非良善之人,如今当真是报应。
阮筠婷秀眉微蹙,也不知自己是该开怀,还是该为他们掬一把同情泪,莲步轻移上了台阶,大丫鬟画眉笑吟吟为她打起蓝色素锦的夹板棉帘,柔声道:“姑娘仔细脚下。”
阮筠婷颔首微笑,一矮身子进了屋,扑面而来的热气带着一股子清幽的百合香,让人身心愉悦。
画眉和婵娟为她除下大氅,伺候她脱下套在绣鞋外头的木屐时,就听里头传来三老爷愉悦的声音:
“……所以霞儿这般也是极好的,可见母亲调教的好,夫人也用了心思。”
接着是二奶奶王元霜顺竿爬的话:“可不是,老祖宗惯会调理人的,咱们徐家的姑娘们个个都被调理的水葱儿似的,哪一个不是翘楚?若姑娘们走在一块儿,那才叫百花齐放。要我说,八姑娘容姿是拔尖儿的,老祖宗和三太太又教导的好,如今读了奉贤书院的大学部,那可是万中无一的人才,若是真的与二皇子看对了眼,岂不又是为咱们徐家争光的一件大好事?”话音一顿,先前蹦豆子的语速转为柔缓的撒娇:“老祖宗,您说是不是?”
阮筠婷这时已经打理妥当,绕过八仙捧寿屏风向着声音传来的西暖阁走去,远远的就瞧见坐在暖炕上的老太太眉头轻锁,面色肃整,三太太也略露出紧张之色。
“老祖宗。”阮筠婷到了地当间儿屈膝行礼。
老太太瞧了她一眼。似乎有意岔开话题,不理会王元霜,笑道:“婷儿回来了,去你七姐姐那儿,小厨房才送的酒酿圆子还给你留了些呢。”
“多谢老祖宗。”
阮筠婷甜甜道谢,绕过当中的圈椅,到靠窗的八仙桌旁,与七姑娘徐凝巧并肩而坐,两人相视一笑。
徐凝巧端起精致的珐琅小碗递给阮筠婷,白皙修长的手指和珐琅碗沿在明亮烛火下泛着莹莹光泽。
“快些吃吧。待会儿凉了。”
“多谢七表姐。”阮筠婷道谢,注意力放在身后。
徐凝巧亦如此。
老太太道:“霞姐儿自然是好的,只是性子过于纯然。还当好生调教着,现如今在奉贤书院大学部,也应当珍惜机会,不要荒废了学业。婚事的事不宜操之过急。”
“是。”三老爷恭恭敬敬的行礼,只觉老太太说的有理。全然不识其中的推脱之意。
老太太看了眼舒了口气的三太太,将目光转向二太太,“咱们府里的姐儿们都大了,到了议亲的年纪,长幼有序,也当从巧姐儿开始。”
二太太欠身。恭敬的道是。
徐凝巧闻言,清秀的面庞立即浮上一层红晕。阮筠婷自是瞧见了,悄悄揶揄的冲她挤了挤眼睛。徐凝巧愈发羞涩,娇嗔的白了阮筠婷一眼。
“先前我与你提起过此事,这么久了,你可有物色到好人家?”老太太又问二太太。
“恰恰有一人选,与咱们家登对的很。”二太太笑道:“君家的四爷英哥儿。与巧姐儿年龄相当,家事人品都没的说。又是三弟妹的外甥,最是知根知底的,我瞧着就甚好。”
徐凝巧喜上眉梢,笑不自禁。
三太太却有些不满。想起当年君召英手持大刀冲进了屋子,将她吓的尿了裤子的事,这一辈子都会耿耿于怀。巧姐儿是徐二老爷的掌上明珠,徐家又是这么显赫的地位,如此好婚事,白白的给了那个目无长上的混小子岂不便宜了他?他那样的,合该配个丑八怪,或是配个烧火丫头!
三太太记仇之时,显然将母家的荣誉都忘了。
老太太对君召英是极喜欢的,闻言满意笑着:“你说的是,英哥儿如今出息了,还在振国司当值,就连朝中大臣见了都要恭敬的称呼一声君大人,与咱们伶俐的巧姐儿倒也登对。”
徐凝巧听了这半晌,早已经羞的很不能钻了地缝,站起身一甩袖子,娇嗔的跺脚,低头出去了。
老太太、二太太和二老爷见了,皆会心一笑,小女儿家的心思他们也猜的到几分。
二太太笑着对老太太道:“既然老祖宗觉得合意,咱们就找机会与君大夫人提一提?”
“不急,眼瞧着要过年了,待翻年闲下来,咱们两府都得了空闲,叫采月去与她嫂嫂提。”
二太太闻言也点头,徐采月是君家二房的夫人,她去提当然是极好的。
徐凝巧对君召英的心思从未遮掩,阮筠婷自然知晓,现在听老太太和二太太言语上赞同此事,虽说八字还没一撇,但阮筠婷也为徐凝巧感到高兴。
“婷儿。”
老太太的一声轻唤将阮筠婷的思绪拉了回来。
站起身,笑着行礼:“老祖宗。”清澈灵动的眼眸询问的望着对方。
老太太瞧着出落的愈发打眼的阮筠婷,略蹙眉,训诫道:“眼瞧着年关将至,书院给了假期,你惦记着出去玩倒是可以理解,可如今你毕竟也大了,还是好生学习女红中馈,莫要为旁的事耽搁了学业才是要紧。与人接触,更要懂得选择,懂得自制。”
她最近接触最多的便是君兰舟,想起方才在门口三太太连削带贬的一番话,讥讽她又攀上了西武国的使臣君大人,谁又知那不是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