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微风吹动树叶,略微带走了几分闷气,有气无力的蝉声不知疲倦的嚷着,惹得在廊下贪凉的婆子使劲挥了挥手中的扇子,仿佛这样便能将那些不识好歹的知了连同暑日燥热一并扇走一般校园全能高手。
忽有一个穿绸着锦的丫头提着个食匣,打月洞门那儿低头走了过来。
一个婆子懒洋洋的抬了抬眼皮子,将扇子往身上一拍,提高了声音道:“呦,这是哪房的姑娘?要往哪儿去?这儿热的很,仔细叫汗味儿薰着你,倒不好了。”
话才说出口,就见着那丫头抬起了头,朝着这边看了过来。
那婆子手中的扇子一摔,忙不迭的站起来,直笑道:“平姑娘,您怎么过来了,我说怎么……可是二奶奶有什么吩咐?哪里用姑娘亲自过来,随便差使个人也就是了。”
平儿看了那婆子一眼,点头笑道:“妈妈坐在这地上可舒坦?”
那婆子脸皮儿一动,忙忙赔笑着解释道:“实是天热,一点事也干不了,一动就是一身汗,我们也是瞅着没人了,才歇歇脚,姑娘放心,我们都瞧着呢,误不了差事。”
平儿将食匣一抬,颇有无奈的皱了皱眉,向着那些婆子悄声说道:“你们也忒不像了,幸而今儿是我遇着了,若是二奶奶亲自过来,见着这般,岂有你们的好果子,不挨顿板子撵出去,就是你们的运气了。这些日子奶奶正心火旺呢,偏你们就这样胆大,不是自找没趣是什么?”
那些个婆子听了,忙上前笑道:“我们何尝不知道,都是这天热,我们一时给晒晕了头,这才糊涂了。”
说着,又忙忙上前去接平儿手中的食匣,笑道:“姑娘且歇一歇,这食匣沉着呢,姑娘仔细勒了手,我们替你拿着。”
平儿闻言一笑,摇头道:“能有多沉?还是罢了吧。我可不敢混支使你们,一会子人来了,寻不着你们,岂不是平白生事。”
先前打扇的婆子听了,忙笑道:“姑娘说笑呢,平日没个吩咐,那些姑娘嫂子们,还差使我们不停呢,谁这么有工夫四处寻人去?”
平儿听了,微微笑了,说道:“有没工夫的,自然也有有工夫的。平日里依头顺尾的,尚有两三场气生,何况眼下呢?妈妈们都热得昏了头,别人就舒坦着?”
说话间,只见绣橘从房里出来,快步走了过来,众婆子忙上前请安问好。
绣橘见了平儿,不觉好奇,上前行了礼,笑道:“平姐姐怎么过来了?可是有事?”
平儿笑了一笑,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今儿宝玉闹着要吃什么鸡汁煨的蟹肉盒子,老太太命我们奶奶打发人去做,我们奶奶想着单做一份也是做,倒不如多做些,就势儿大家都尝个新儿。正好我们奶奶又打发我来瞧太太回来没,我就一并儿带过来了。”
说着,平儿又往绣橘脸上看了看,笑说道:“你这是往哪儿去?怎么没跟在二姑娘身边?”
绣橘听了,笑道:“我是想跟着,偏我们姑娘屋里不留个主事的人也不像,况且,太太说了,这是去别人府上,又是头一遭儿,也不好多带了人,倒叫旁人笑话。司棋原比我明白些,有她在姑娘身边,万一太太一时看顾不到,她也能替姑娘拿个主意,所以我便留下了。”
平儿听说,笑了一笑,点头道:“这倒也是。前儿我们奶奶还说呢,二姑娘屋里就你和司棋两个算是心里明白不糊涂的,二姑娘犯了性子,你们也肯劝,不似旁人,一味的躲事,既没出息又糊涂。二姑娘这一出门,若是你和司棋都跟去了,屋里无人,小丫头们贪玩,难免有不经心之处,却是不好,留下一个照看,才算得妥当。”
绣橘听说,忍不住笑道:“可别说这话,我们算什么牌名上的人儿,叫人听见没得多心多想,不过是服侍姑娘一日,便尽一日心罢了。”
平儿笑了一笑,又问道:“你出来是作什么?”
绣橘脸上顿时没了笑影儿,往屋里一努嘴,说道:“还不是大老爷?几日几夜不回府了,先前保宁侯府下了帖子来,太太想寻个人商议都没着落,今儿倒好,太太和姑娘出门没多久,大老爷不知打哪听了风声,又回来了,只在屋里催着人问太太何时回来?我想着,大老爷这般着急,怕是有什么要事。我暂且出来瞧瞧,若是遇着我们姑娘和太太,或将事情回了太太,或告诉我们姑娘一声,好歹省些事情。”
话说夕阳西下,各处都在换蜡了,两辆八宝翠盖车才慢悠悠驶进了仪门,婆子们上前打起车帘,邢芸扶着迎春的手下了车,只见得灯笼高悬将院子照得如白昼。
绣橘早在廊下等着,见着邢芸与迎春回来,忙忙上前行礼,将贾赦在屋中等候一事一五一十告诉了邢芸,又说道:“听屋里的丫头说,老爷一直催问,许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我才来回太太一声。”
邢芸听说,略思忖了一下,便笑着对迎春道:“出去了这么一天,想来你也累了,便先回去梳洗收拾,早些睡了罢。”
见迎春懦懦应了,邢芸又嘱咐绣橘道:“你随你们姑娘回去,吩咐厨里弄些个消暑解乏的羹汤,让你们姑娘用些,今儿天热,她陪我在外头走了半日,难免受了暑气,不可不防。”
看着迎春一行人摇摇去了,邢芸才收回目光,整了整衣裳,领着人往屋里去了。
邢芸撩开帘子一进屋,便见着贾赦坐在太师椅上,端着个青花瓷盏,望着墙上的挂钟,有一口没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