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皇帝却因为想起了旧事,恰今日政事不算繁多,又有小太子今儿中午没歇晌,晚间儿早早睡了,皇帝就自个儿随意走了走,不知怎么的,就走到他登基之前所住的景福宫去网游之天下无双。
十七八的月亮仍很圆亮,今夜又没什么云,初春的夜晚虽是冷了点,此时却正好没什么风,皇帝就坐在景福宫侧殿小院子里自酌自饮,就连贴身随侍的内监宫人们都被他挥退了,只一个人看着这座和几十年前也没太大差别的小院子。
笑一回,叹一回,又将怀里荷包放着的那持锏而立的小人儿拿出来摆弄一回,倒像仍是许多年前,他还是小汤圆儿那般大时,也常常会坐在这里看他在院子中舞上六十九路亢龙锏法一般。
可惜啊,就算贵为天下至尊,也不过保得住这一方儿小院,留不住人。
或者说,舍不得留住。
虽是留不住每常有些儿寂寞,可此刻想来,竟还是欢喜多些。
大概真是心情不错,就算次日醒来发现身边多了个本不该有的女子,皇帝也不过是吩咐人给她灌了药,又令昨夜守院门的奴才自去慎刑司各领十到四十板子也就罢了。
皇帝也没再将这事儿放在心上,倒是倒霉的、作为昨夜随侍皇帝的宫人中品级最高的大太监梁亮,在挨了四十板子之后,咬牙切齿地让手下人查了昨夜那女子的身份不提。
且说皇帝上过早朝后,虽因宿醉略有些头疼,也只迅速沐浴一番,仍又一如既往地宣了小太子在前殿。
元宵刚过,奏折多是臣下问安贺节的折子,却也不少一些这里雪灾那里旱的,皇帝少不得要一一仔细看过。
小太子乖巧地给他皇父磨墨,心里只觉得皇父可真是辛苦,大过年的,就有好几处报了灾情上来的……
当然,百姓们也很可怜,小太子自个儿穿着大毛衣裳、抱着手炉从偏殿走过来,尚且都觉得冷呢,他们据说连屋子都被压垮了……
小太子完全想象不出在初春冰雪未化的时节,连屋子都没得住是什么滋味校园全能高手。他在上一年还根本连从偏殿到前殿都是坐着暖轿呢!那时候只觉得雪花白白飘飘的很好玩,却没想到,居然是这么可恶的东西……
皇帝揉了揉额头,却忍不住笑了:雪花可不都是一味儿可恶的,不过是实在太大了、百姓的屋子又不牢靠才致成灾。大多数时候,还是“瑞雪兆丰年”的!如果雪适时适量,第二年的年景反而更好些,庄稼好种了,百姓也就不用饿肚子了。
小太子点点头:“这个就是皇父前儿说的,所有事情都有好有坏,不能只看一面?”
皇帝笑着摸了一下儿子的发顶:“对,保成真聪明。”
小太子咧着小嘴儿笑开了,因见皇帝又在揉额头,他也听说皇帝昨儿喝醉的事情,就歪了歪脑袋,指着旁边单独分出来的那几叠儿请安折子:“保成念给皇父听?”
皇帝随意点头,小太子就似模似样地打开一份儿折子,念道:“臣钦差金陵省体仁院总裁甄尹恭请圣主万安……”
皇帝先时并不在意,待听得小太子居然将折子上的字儿都认出七八成来,才认真坐起身,连听到“甄”字时那点膈应一时都忘了,只含笑看着自家汤圆儿小圆爪子捧着折子,童音朗朗读出,间或还夹杂着吸溜口水声音,皇帝努力忍住笑,只静静听着,偶尔纠正一二被读错的字儿,又或者提示一两个汤圆儿不认得的字儿。
待得小太子将一本折子读完,皇帝随手在上头批了几个字,就迫不及待揽过汤圆儿:“朕的保成何时识得这许多字的?可真聪明啊!”皇帝记得很清楚,小太子读出来的好些字儿,都是他没有教过的。
小太子眼睛亮亮的,抿着嘴儿露出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得意的笑:“其实孩儿好些字都只是认得出来,还不会写。”
皇帝越发好奇了,到底是谁教的自家宝贝儿子,怎么就能让他才过三生日就识得这许多字儿?又为何教得如此马虎,只教了认字儿,却不教书写的?
小太子越发有些儿不好意思了:“没谁教……是我在贾卿给我读故事的时候,跟着认了画片儿上的字儿,只是没特意写过……”
因着皇帝的惊讶,小太子更不好意思自己学得马虎,却没说出贾敬也劝他先多学着认几个字、暂时能看得懂画片故事什么的就好。
皇帝看着自家汤圆儿有些羞窘的模样,哈哈大笑:“保成这样就很好了。阿父在你这年纪,可远远认不得那许多字,就是会写的,也没你写的好。”皇帝这话倒是真话,他三四岁的时候哪里有父亲侍读教导?不过是贾代化会教他几个字罢了——只是贾代化自己的文化水平也极其有限,教给一个三四岁小娃娃的自然更有限。
汤圆儿小太子只不信,他家皇父是最好最厉害的,怎么会做不到他都能做到的事儿?
小太子却不知道,他家最好最厉害的皇父,其实昨夜也才刚刚被人算计过。
虽不是什么大事,甚至对某些人来说或许还是飞来艳福,不过对于皇帝来说,却也是耻辱,不过是因着皇帝心情尚佳,又急着上早朝,才没怎么惩治罢了。
皇帝也不会和儿子说这么丢脸的事儿,厚着脸皮接受了汤圆儿坚定信任的目光,乐呵呵地又听他用奶气十足的声音再读了两本折子,因不舍得儿子小嗓门儿太过受累,皇帝亲手喂了小太子喝了大半杯蜂蜜水,又随口吩咐中枢拟旨——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