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哈哈大笑,见贾代化说起旧事,也不恼他总记得自己的短儿,认真地将贾代化送来的利钱——大钱一串儿并另外一小串不成整数的铜钱儿——数了数,珍而重之地放到御案上的小匣子里收好亡语者。
贾代化看着皇帝的动作,就是一贯莽撞出了名的他,眼神也不由得带上几分掩不住的温和,只不好说什么,只得看看那个满了大半的小匣子,摸着鼻子笑笑:“万岁这个匣子都快装不下了,莫若改日臣另给您做一个?臣虽然没敬小子那般精致的雕工,但一个匣子也还是做得的。”
皇帝悠悠笑着,摸着那个小匣子:“爱卿的手艺朕自然是知道的,这不日日看着呢?虽然没雕什么东西,倒还齐整;虽不上漆,难得里外磨得极平滑,连边角都是圆润的。”
贾代化笑,他自然不会特特说那个小匣子看起来不起眼,却是他为了不磨坏当年那个还未穿上明黄的小娃娃的嫩手儿,特特连续磨了一个半月,磨到真真是半点刺儿半处突起也无方罢的。
只是当时本只是装了宫外的小玩意与他,却不想,现在却被拿来装这些利钱……
贾代化曾经还以为那些小玩意被取出来玩儿了,这匣子也就不知扔哪去了,却不想……
皇帝又与贾代化闲话一会,却只说近日,不提当年,然后忽然话锋一转:“听说爱卿近日在为长子择媳?我这里倒有两个人选,爱卿听听如何?”
皇帝说媒,还是两个任选的,贾代化自然没有不应的,当下细细听了。
原来皇帝所说的,一个是他自己的长女,当年她生母在孕中就托付于贾代化的那个,后来皇帝诛杀了关羯,自然也就将那怀孕的宫人接回来封了贵人,后来虽然生下的却是个女儿,好在那小贵人倒是个有福气的,竟是平平安安将女儿养大了,虽然身体弱些,今年却也十四了,可不正好择婿?
而另一个,却是陈老太傅的嫡亲孙女儿,今年略大些,已经十七望八,却是为了给亡母守足三年孝,儿模样儿都是极好的,就是皇帝也不得不承认,比起他那个长在生母身边、只皇后在世时还会教养一二的长女,恐怕还是陈老太傅家的长女更适合担当一族宗妇。
贾代化少不得赞两句公主,只是话风一转,却又说:“论身份,自然是公主尊贵,只是却是太尊贵了,实在不是我家敷儿消受得起的。再有陛下也说陈家女儿好,那自然必是极好的。”
皇帝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是谁说这是个莽头子的?瞧这话说的,明明看不中自己的公主,偏偏就是说得让自己气不起来!
也亏得这里都是自己心腹,否则话儿传出去,别说这老小子还没那个将丑话说出花儿来的本事,就是真说出花儿来了,也少不得给御史参个藐视皇家公主的罪过。就是母后那里,虽后宫不得干政,但事涉公主,若是颁下懿旨惩治一二,只要不太过,连自己都不好说什么。
贾代化摸摸鼻子,笑得有些儿无赖:“这不是在万岁这吗?臣还需担心什么?”
皇帝瞪了他一眼,却又笑了起来:“罢了,你既挑了陈氏,那就是陈氏罢。至于公主……”皇帝沉吟片刻,到底还是决定将她许与忠靖侯家世子为妻。
这史家虽也占了个史字,却和两宫太后的关系不大,早在前朝就已然分了宗祠另过。保龄侯还与宫里太后来往密切些,这个忠靖侯却是旁支的又旁支,因着军功显赫,才被今上破格赐了侯爵,又有个姐姐配了贾代化为妻,便是贾敷兄弟的生母了。是以忠靖侯家这个“史”字,自与别个的不同,将长女下嫁,皇帝也还算放心秒杀。
皇帝在琢磨着是不是立刻就磨墨写圣旨,又想着虽然老太傅已经有过口风,但还是先和他说说,再下旨方显得尊重些,且到时候就是亲笔写下的圣旨,也没那么显眼……就听得贾代化居然说:“还请万岁莫急着下旨,臣还没和敷儿敬小子他们说过呢!这个……”
皇帝瞥他一眼,真是连话也懒得说了,不就是当年一时疏忽让那些妾室通房钻了空子吗?用得着这么畏子如虎的?谁家娶媳妇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现在朕亲自保媒,他还要回家与儿子们商量?
因贾代化只涎着脸笑,一张老脸不说笑起来多好看,难得的是他居然不用怎么保养也不见什么皱纹,皇帝本又就是个偏心眼的,虽然政事上头尽力公正,但现私底下儿女私事,少不得又心软几分。
再有皇帝虽然绝不会承认,但他当日看着宁国府里那许多美貌妾室通房都被打发个干净、只换了两个勉强清秀的通房在贾代化身边服侍起居,其实心里暗暗愉悦了好久,因此对于间接导致那些娇滴滴的玩意儿被打发走的贾敷兄弟,也还是挺有好感的,倒也没介意他们挟制得贾代化连给长子定亲都不敢自专。
到底叹了口气,摆摆手:“既如此,你只回家说说看吧……朕先把公主也给你留着,若贾敷乐意,尚公主也使得。要是贾敬愿意,朕也不嫌弃他比公主还略小些儿。”
见贾代化只是涎着脸笑,皇帝也知道他的心思——居然不愿和朕结亲!到底是比朕还先娶亲的人,流有朕血脉的儿女已然不可能,竟是连流有朕血脉的孙子都不期待了!
只是又摸了一下那个小匣子,到底不忍心,加了一句:“就是陈氏看不中,只问问他们都看中谁了,只要不太离谱,朕都下旨赐婚。”
贾代化笑着起身鞠躬谢礼,皇帝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