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差不多一月,小太子种的芥蓝苗已经长大了许多,虽还嫩着些,略炒一炒就极鲜美,尤其想到这是自家汤圆儿亲自种出来的,皇帝竟险些将一整盘都吃光,至于那个一样菜不过三筷子的规矩什么的,咳咳,皇帝到底也还是人,只要事先验毒步骤够仔细,偶尔多吃一点也不怕网游之天下无双。
反正小太子的菜地就那么一点子,辛辛苦苦种了一个多月,又哪里够吃几顿儿?
何况太子除了进上皇父,自己还留了些,其中又赐了陈老太傅和贾敬一些儿,当然明面上的赏赐,做过当今师傅又正给小太子启蒙的陈老太傅分量肯定多些儿,可贾敬却每日起码有一餐是和小太子蹭饭的,自然更加实惠。
也因此,一想到这事儿,皇帝难免又对贾敬有点子醋。
虽这芥蓝确实是北方少见,皇帝的御膳菜谱里更是少有,但其实小太子种得虽精心却不出色,只还不苦,也还嫩,却不见得多好;皇帝更知道,那菜地虽是小太子每天早上亲自挑水捉虫的,但真论下功夫,还是那些儿内监们,包括给菜地搭棚子施肥什么的……
可那又如何呢?在皇帝,在贾敬,甚至在陈老太傅心里,这就是太子亲手种出来的。华夏传承那许多年,出过多少太子,日日亲自为菜地挑水捉虫的能有几个?
其中不过四生日的,肯定就只此一个。
皇帝都说不清楚,他醋的到底是贾敬每日和汤圆儿吃饭的次数都比自己多了——贾敬每天至少和小太子吃一顿,可怜皇帝却常常忙得就算能抽出时间教孩子、也没时间陪孩子慢慢吃饭的地步——还是贾敬算算得的芥蓝居然快和自个儿差不多了呢?
反正无论为何,皇帝又醋了,却又仍未对贾敬采取任何措施,何砌照样眼观鼻鼻观心,他已经连感叹贾家父子的圣宠都无力了,只牢牢记住一点,哪怕皇帝真说要处置贾家谁谁,只要没真的将贾代化一家子都彻底打落到尘埃里去,他定要对贾家更客气一点,再不只是因为和贾代化的交情。
于是在何砌的风向之下,不少眼亮心明的内监嬷嬷虽没对贾家多殷勤,却越发客气,由此引发的某些不明所以的人越发得意什么的,就暂且不提。
却说陈老太傅捧着储君亲自搬到他面前的竹筐,勉强忍着,一路出宫虽然神情略激动了些,倒还端得住,只才上了轿不一会就忍不住泪流满面:
虽说储君会不会种地其实关系不大,皇帝治理天下可不是靠地种得好就行的,可小殿下由此流露出来的怜农悯下的心思,和吃苦坚持的毅力,还有居然将种出来的菜赐了他这许多的心意……
陈老太傅感动得,只恨不能将这些芥蓝供在祖先牌前日日上香校园全能高手。
倒惹得后来听说了陈老太傅在家中难得小气了一把的皇帝笑个不住,他往年赐予老太傅的吃食可不少,但就算是老太傅最喜欢的、那每年只赐与他三二两的极品贡茶,老太傅也不至于这么小气——大半筐的菜,居然连给老妻都只分了一小盘,其他子孙一概没有,自己独个儿吃了整整八天十六顿的清炒芥蓝!
贾敬倒还好点儿,他珍惜小太子的心意,却不至于大半筐的菜,也没给兄长家人分一点。当然,除了家人,还有仍住在他家的顾诚平,以及最近总是至少蹭一顿儿午饭的贾赦等能吃到之外,其他人也真没怎么送了就是。
也就西府里头叔祖母有一盘子,连贾代善都没有,理由也非常正当,宫中所赐,虽只是吃食,却也不好随意赠送的。
而东府贾家里,陈氏亲自下厨炒了太子赐下的芥蓝,众人以一种近乎朝圣的心情吃完,连菜汤都被贾代化很豪迈地一整盘端起来,倒到碗里拌饭了。
而事后,贾赦和顾诚平也在会芳园里开了一小块菜地,种地养鸡什么的且不提。
却说皇帝听说了贾代化的行为后更是笑,倒没再恼贾敬拿自家汤圆儿的辛苦劳动成果大方做人情,反将自己那份儿咬牙省了省,寻了个机会将贾代化在宫里留了几次饭,倒又让他吃了不少去。
贾敬自己也在小太子处吃了不少,倒没嫉妒自家父亲吃独食,只是越发鄙视他的行动力,看看人都倒贴成什么样了?居然也不知道早点叼回窝里嚼吧嚼吧吃掉,真是……
贾敬来不及再腹诽自家老父,就被对面小太子忽然凑近的脸儿吸引了注意力。
啧啧,这汤圆儿皮子嫩得啊,可惜不好下口。
贾敬对于凡间的食物其实一贯没什么执着,就是平心那样的好手艺,也不能让他多吃一丁点分量,可最近实在奇怪了,先是因小太子的芥蓝多吃了大半碗的分量,现在更忽然十分想要吃汤圆来了。
小太子眨巴着圆眼睛:“汤圆啊?贾卿喜欢吃什么馅儿的?花生?芝麻?绿豆?桂花……不过桂花好像不是田里种出来的?”
贾敬明知道小太子其实是因为问过皇帝想吃什么蔬菜,却只得了一句“保成种的,阿父都喜欢”后,才来问自己的,可听着小太子因为自己一句想吃汤圆,就一样样列举着适合做汤圆馅儿的植物,心里也不免有几分喜意。只是他面上素来清冷惯了,只眼底神色温和了几分:
“臣不过随口一说,殿下不必放在心上。”
小太子嘟起了嘴,有些儿不满意贾敬的敷衍,尤其在他已经被皇父以类似的话打发了之后。
贾敬眼神越发柔和,臣和皇上怎么会敷衍殿下?实在是不舍得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