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原随丈夫居住正院,只后来老国公去世,老夫人就搬到东边一处三进小院里来,又将更东边一个小跨院建成小佛堂,每日里除了逗弄孙儿,便是在佛堂里念经数佛豆,为亡夫祈福,为子孙积德玄血沸腾。
平日里,这本该是老夫人念一卷金刚经的时间,但今日,却早早地坐在自己院中二进的厅堂里,揽了小贾赦抚摸说笑,不时看看门口。
贾代化几人才跨进垂花门,就有小丫头笑嘻嘻地往里头跑:“老夫人,来了来了!东府里大老爷带着敷大爷敬二爷和我们老爷夫人一道儿过来给您请安了!”
贾代善笑着挽着兄长往里头走,责一句小丫头毛毛躁躁,又解释一句是母亲太高兴、等不及要见着咱家解元郎的缘故,贾代化少不得为幼子谦逊几句,脚下又加快了几分,不一会儿,就进了二进院子,却见老人家早早携着小贾赦,已经等在厅门前了。
贾代化赶紧带着儿子们给老夫人请安告罪,又解释过一遍没有一得到消息就过来给婶娘报喜的缘故,老夫人赞同地点点头:“是我心急了,大郎考虑的极是。我们这样的人家,本不该为了个举子就慌乱乱的,传出去倒显得轻浮了。”
只却又笑着说,“大郎可不许笑老婆子临了临了,反跟慌脚鸡儿似的,谁让举子虽不稀罕,如敬儿这般年幼的解元郎,却委实少见呢?”
说着就招手让贾敬过去,贾敬恭恭敬敬地请了安,又任她摩挲了一会自己的脑门儿,倒没再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话来,只因这位老太太不只是他隔了房的叔祖母,还是他亲娘的亲姨妈,两重亲皆是极近,老太太待贾代化,向来不比生母差什么。就是贾敬刚刚进入这个身体、贾敷又还极其病弱的时候,也很是蒙这位叔祖母兼姨外祖母的照顾。
好在老夫人知道贾敬近年越发怪癖,现在又是解元郎了,也没太逗弄他,不一会就放下手,改扶着贾敬的手,另边牵着小贾赦,转身进了小厅。
贾代化贾代善史氏贾敷等也随后跟进不提。
却说众人坐定,略喝了茶水,又很说了一些小解元郎来年金榜题名再夺魁首的话儿,小贾赦就悄悄过来拉着贾敬的手,奶声奶气却条理分明地问着:“二哥哥,你真是解元啦?据说中举老难了,你可真厉害!”又说,“听说大哥哥用了二哥哥猎的虎皮做被褥、虎骨虎血入药,冬天就没再犯咳嗽了?就是今秋虽病了小三场,也没怎么咳嗽过?”他眨巴着漂亮的桃花眼,胖乎乎的脸上满是期盼:“二哥哥何时再给大哥哥猎虎皮?也带上我一道儿去吧?”
贾代善哼了一声,还道这孽子怎么有问起读书的心思,原来是想着要让兄长带着去打猎玩呢!
小贾赦听得父亲冷哼,畏惧地缩了缩脖子,老夫人眼一瞪:“可是我这里的茶水不中吃?倒累得国公大人气息不顺了!”
贾代善只得连忙赔笑,老夫人别过头不理他,只揽了小孙孙在身边,又拉着贾敬的手:“好敬哥儿,你弟弟对你钦佩得紧,你若不嫌弃他,等来年春闱过了,就常带带他,不拘读书骑射,就是品茶说话也是好的。”
贾敬点点头,赦儿论血脉也算亲了,又是双重亲的老祖母养在身边的,就是不说这话,他少不得也当看顾几分。既而老人家有这话,赦儿自己也愿意,他自然也不介意抽空□□他——也好早日长成,为哥哥分忧。
史氏看老夫人脸色渐渐好了,就笑着捧上一碟子软糕,笑道:“老太太就是得孩子们喜欢,不说赦儿,就是敬哥儿也是——先我也想学着老太太摩挲他几下亲热亲热,也沾沾解元郎的福气,谁知道他小小孩儿,居然一本正经地和我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可不是笑死人?偏偏国公爷还偏着他,只说他既然中了举,就确实是大人了,只不让我摸两下得点儿福气——刚刚我可看到了,从东府里过来,一路上国公爷可只顾自己蹭了不少去!”
贾代善一路上,拍了小侄子七下肩膀,赞了十三次好,都被史氏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呢!
老夫人开始还不甚在意媳妇的话,虽给面子地拿了一块软糕,却也只沾了唇就放下,听着史氏说贾敬时,还赞敬哥儿果然有大家子气派,不像小门小户的没规矩。倒是听到后来,史氏说贾代善和贾敬亲近时的语气故意含酸,老夫人反倒笑了。
她就喜欢子孙之间亲亲热热的,尤爱贾敬聪慧,虽然她自个儿养的赦儿也不差,但到底贾敬弟兄年长,若善儿和侄儿们处得好,将来贾敷贾敬自然也会投桃报李,一如化儿照顾善儿一般,和赦儿兄弟护持。
长幼有序,兄友弟恭,如此才是大家长久之道。
贾代善只当老母亲不明白,其实老人家明白着呢!他们这样的人家,贾代善又是原级袭了爵,赦儿又是写入族谱的嫡长子,还要那么能干做什么?是要继续揽着祖辈已经交上去的军权不放呢,还是要倚着军中人脉联系文人清贵招人忌讳呢?
还不如纨绔!
只要纨绔得有格调有分寸,有贾代善的救驾之功在,贾家稳稳再传三代都不是问题。
至于以后?
到那时候,爵位也差不多没了,那就只能看子弟争不争气了,皇家还没有万年基业的呢,何况他们这样的人家?要权势自己挣去,祖宗留下祖业祭田以为子孙退步就很好了。
当然贾代化家又是不同。虽然有些考虑老夫人未曾和贾代化说,确实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