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小太子骑在马上,虽马儿才不过两岁多,比其他高头大马矮了不只一个头,小太子自个儿也就是坐着都比其他人矮小许多,而跟在皇帝御辇边儿上,也跑不得快马,可就那一身大红骑装挥鞭顾盼的模样,硬是有几分英武之气邪少追爱:拐个杀手做新娘。
别说皇帝看得龙心大慰、诸大臣武将也至少欣喜储君身体康健,就是那几个得以随着父亲兄长一道儿出行秋狩的小豆丁大公子们,看得也心痒痒的。
水溪还好些儿,他年岁不小,去年娶了妻,包子都蒸出来了,不过尚未出匣罢了,因此看得虽羡慕,却很知道自己的斤两,因此拉起车帘看了好一会,干脆让人取来笔墨,挥笔又是一幅儿好画。
只是水润水洺水澎几个豆丁儿坐在车里头,屁股下却和安了钉子似的,怎么都坐不住。
亏得水洺年纪虽小,嘴皮子却利落,又是福王四十三岁上才得的老来子,很是敢扯着老父的衣袖撒娇撒痴。
偏福王也不是个惯会板着脸的,他在外素来温文和气,就是在家里头,虽与贾敷相比略受时下严父形象的影响,却也不到严得不近人情的地步,对这个先是扯着自己的衣袖撒娇、再不答应还敢扯着自己胡子撒赖的小儿子,更是无法。
何况水洺委实会说,没白被小太子□了好两年。听听人家怎么说的?
“大青虽是南方起家,却也是马上得的天下。若不是我大青皇家素来不忘武事,北方瓦剌能一猫就是百余年?儿知道父王爱惜儿臣,只是祖风不可遗废——这太子殿下都在马上了,儿怎好还猫在车里头?”
福王哑口无言,只好转而说教这个很有战争贩子苗头的儿子,什么战争劳民伤财损伤国力啦,什么现在大青虽是蒸蒸日上也还是该以和为贵啦……
巴拉巴拉,福王不拜佛,不过他好道,这佛道不分家,好道的俗世富贵人念起经来也不输唐僧的紧箍咒的,好在水洺虽至今仍常常上了小太子的当,对付自家老父却颇有经验,只半柱香功夫,就寻了缝隙□去一句:
“就算以和为贵,也该是我们有实力震慑虎狼才能贵得起来。不然白给人宰割呢?皇父年年秋狩,不也是为了给瓦剌显示我大青兵强马壮的吗?”
说着又伸出手去,亏得福王躲得快,胡子才没遭殃;水洺现在心思也不在老父的胡子上,因此只扯着福王发绶垂下的带子也罢了,略微矮胖的身体也赖上去缠磨:
“父王父王,您就让儿臣出去骑骑马吧!不然等到了地儿,儿臣若连马都骑得歪歪扭扭的,不是白给瓦剌人笑话了去?现在多骑骑,熟悉熟悉马术,也正好和太子殿下说说话儿不是?父王不是每常教导我们要侍君以忠、友爱兄弟吗?”
福王心里略微一动,他从不后悔当日先皇问他志向时,选了“贤王”,不过做了父亲,少不得为子孙考虑嫡长公主。其他也罢了,嫡长子自是要承袭自己爵位的,两个庶子多少混个辅国公也罢了,嫡妻长子都是温厚性子,总不会亏待了他们的。
只是这个嫡次子兼老来幼子,如果能得了皇帝储君的青眼,少不得爵位上头可略进一步,到时候这一房也不至于要和庶子们一般,太依赖长房过活了……
福王这么一动摇,就不自觉被水洺晃得松了口,水洺乐呵呵地跨上自己的小马,还特意背着小弓小箭囊出去,一身白底红绣的骑装,配着纯白的小马,还挺像那么回事。
于是福王也就收回了想喊回幼子的手,只让自己身边最信任的一个近卫跟了上去,自个儿在车里头,略拉开一道儿帘子看着幼子英姿飒爽的模样儿偷乐。
而水润水澎几个,虽没水洺的巧嘴厚脸皮,到底有一有二就有三。皇帝许了太子自个儿骑马,福王家最宠爱的嫡幼子也出来了,还正跟在太子身边有说有笑的好不欢喜,自个儿还硬倔着,难不成自家的孩子真比储君龙孙还尊贵啦?
于是皇帝才对着儿子们出了一小会神,一转头,就发现自个儿的御辇周围,真跟下饺子似的,豆丁儿们各种白马黑马花斑马,虽因御辇之傍,别说策马狂奔,连说笑声音都小许多,但那一个个挥鞭得意的小模样儿,还有一会子打着马到左边儿和太子说说笑,一会子打着马到右边和大皇子撒撒娇的活泼劲儿,看得皇帝那叫一个高兴:
啊呀呀,我大青果然后续有人,不只未来又一代的明君贤王都妥妥的,就是这群宗室子,也不是一味的纨绔,这小小年纪就骑得马拉得弓的,就算朕这一朝不能让瓦剌彻底归顺并入大青版图,保成那一朝,有这一群堂兄弟侄子侄孙儿们在,也有不少底气了。
皇帝笑眯眯啊笑眯眯,看着豆丁儿们活蹦乱跳的,也不想想那些家长们砰砰乱跳的小心肝:
这带出来秋狩的娃儿,可都是家中得宠的。如果不慎落马摔出个什么来,不说老父兄长们自个儿心疼,就是擦破点子油皮,京里头老祖母老母亲的听说了,也少不得拿拐杖梳子什么的敲打这些没看好自家娃娃的父兄们啊!
保存祖上尚武之风是应该的,可豆丁儿们最大的不过十三岁,这骑着马儿小跑一回也罢了,正好和小太子说说话儿套套交情,更给皇帝展示一下自己儿子可不单是被宠溺着的,也仍骑得马拉得弓……
可皇上您,居然还出了彩头,让这群单是这么在小马上慢慢跑就够人揪心了的混世魔王们,在御驾队伍里赛马……
这都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