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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第二年,他们的经济状况变得更为紧张,云越的医疗费成了他们最大的生活开销。
方纪决定尝试带他出门看医生,这样可以节省开支,也能顺便带他出去走走,只是她很担心云越会不会和上次那样抗拒和她一起出门。
结果没有想到:她试了一下居然成功了!!!
一路上方纪简直激动的要命,这是她第一次把云越“诱拐”出门!现在她总是明白为什么有些人总是恶趣味地喜欢追求那些高傲冷漠、冷若冰霜的对象,越是对他不屑一顾越是要卯着劲儿追。原来一个一贯对你不假颜色的人忽然开始接受你,那种感觉委实非常奇妙!
方纪不会开车,他们只能打的或者坐公交。公交车上人挤人又没有座位,方纪担心他摔跤一把握住他的手,他一把抽出来,方纪反射性地就回头瞪他想再抓他的手,可忽然想起上次云越的反应,手伸到一半又悻悻收回,有些尴尬地呵呵笑了下。
老天作证,她真的感到云越如冰雕一般的面容下埋着一丝笑意。虽然他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可她发誓感觉到了。
医生说云越的情况有好转,但还是自我封闭性很强。
“这个孩子的情况很特殊,和我当初想的不一样,”他说:“一般ptsd患者会不自觉的再体验,就是在脑子里不断重复创伤时的情景,患者的情形会随之极度焦虑、恐惧、不安,可云越身上看不到这样典型的表现。而且他出的是车祸,按说他会非常抗拒坐汽车这样的交通工具,可是听你们说他也没有这样的情形,所以他的情况和一般患者很不同,我觉得他与其说是创伤问题不如说是心结问题。他可能有一件最难释怀的事情没有说出口。”
其实方纪也是这个感觉,她感到云越身上有一种常人少有、与年纪不符的清明和沉重,他与其说被困在那场灾难里,不如说让自己困在那场灾难里。
他的心结是什么?如果他自己不愿意说或许他们永远不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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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无声无息地划过,有些变化在潜移默化中发生。
这天她又下了一招臭棋,他终于不加掩饰地冷哼一声。
她发脾气:“你说怎么下?你说怎么下?怎么下都是死路一条!”
他起手移动一子。
她瞪着他,心中激荡难抑,憋了老半天说了一句:“瞎猫碰上死耗子!”
两人鏖战。
方纪告负。
再战,
关键时刻方纪又一时失手下了招臭棋,方落子就大叫:“不行,不能下这里!”,说着迅雷不及掩耳地一把拿起了那颗棋子。
对面的云越微微一剔眉一言不发。
方纪看着他的样,想悔棋又没那个脸,握着棋子咬牙切齿捶桌子拍板凳纠结半天,最后痛下决心把棋子“啪”地一声放回了原处。
天啦,这真是她输的最痛快的棋!
云越看着她痛心疾首表情下强忍着的兴奋笑意,面色依然木然如冰,眼睛深处却也闪过一丝微不可觉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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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方纪又和云越一起去看医生,远远看见公交车上很挤,方纪说:“阿越,我们等的士吧。”
云越没做声,不过公交车停下时他却跟着人流往上走。
后面的方纪不禁郁结:这个小屁孩要不要这么拽?
只有摇头无奈跟上。
车上当然没座位,两人肩并着肩站在过道上,身体随着车身轻轻摇晃,对面的车窗照映出两人极为模糊的影子,看起来竟然差不多高。
哼,才十一岁就长成这样,以后肯定是个傻大个。不过还是她比较高,气场也比较强大!方纪想着不禁笑了一下,却发现影子里的云越好似很不屑地把脸往一旁偏了偏。
果然是坏小孩,连个影子都这么拽。
两人一路安静着前行,方纪已经很习惯这种安静,沉默却不觉得沉闷。车厢内偶有人语,可大都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忽然,汽车一个急刹,车厢内惊叫一片,所有的人不由自主向前倾去,云越撞进了一个温软的怀里,方纪回身一把抱住了他!
汽车“砰”地停了下来,人们惊魂未定地爬起来四下观望:原来是和前面一辆车子追尾了!
云越起身站好,却看见被他压在身下的方纪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神色痛苦地抚着肚子。
他一惊,连忙蹲下问:“你怎么了?”
方纪抬眼看见云越紧张之极的眼色也是一愣,动了动唇,转口说道:“我……我肚子好疼……”
云越脸色刷地惨白,抬头大喊道:“帮帮忙,我姐姐怀孕了!”
方纪的脸色也刷地一下子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