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说!”洪孔儒开始没吭声,因为儿子说的有些是事实。阿发长得跟他一般高了,靠压服解决不了问题。上次打了他后,阿发极度逆反,旷课闯祸的次数更多了。说实话,阿发在学校也让他伤透了脑筋。他大致估算过一下,这几年替儿子赔付的这费那费,累计不下三四千块。如果再把初中、高中读下来,还不晓得要赔好多冤枉钱哩!
洪孔儒早就发觉,有的家长特别喜欢跟他“算账”。有几次事后才晓得,闯祸的人其实不是儿子。最荒唐的一回,有个家长自己骑摩托车不小心摔断了手臂。他老婆趁开家长会的时候,拿着一叠药**和处方笺找他,硬说是阿发拿弹弓射中他导致人仰车翻。洪孔儒翻看**没什么破绽,处方单子里也没有女人用的药,便照单付清了300多块钱。回家后他照例没向家里人提赔钱的事。何琼芳吝惜钱,无论赔的是一角还是一千元,她都会没日没夜地唠叨,十天半月也难消停。儿子那边更不能说,他知道后肯定不服气,还会去报复胆敢狐假虎威的同学。与其这样,还是埋在心头不说为妙。
现在,儿子提到了他的老本行,还说办报纸的不如收旧报纸卖的,这就让洪孔儒忍无可忍了:“你以为我每天出去松松活活的就把钱挣回来了?人家坐办公室的人,风吹不到雨淋不到太阳晒不到,每个月有几百上千块工资发到手里,年底还不晓得要拿好多奖金,退休了天天耍起都照样领钱!人家吃酒席有公家出钱,还有小车子、飞机坐起到处游山玩水,看病住院、一直到死都有公家来管。你没看到,好多人屋里头整得跟宫殿一样,看得你眼睛都发花!嗨,那过的才叫舒坦日子呐!哪像我这么起早贪黑的风里来雨里去,晴天一身灰雨天一身泥,一年累到头也挣不到几个钱,还要经常受别个的气呀!”
说到这儿,洪孔儒的眼角噙出了泪花。他想起有回到镇政府院子里收货,无意中闯进了镇党委书记鲁志海的办公室,问有没得旧书旧报空酒瓶子卖?鲁书记就像呵斥叫花子一样:“出去!出去!出去!哪个叫你进来的?”见他愣着没动,鲁志海冲过来把他一直推搡到了楼梯口。洪孔儒当时脚杆打闪闪、脑袋嗡嗡作响,深一脚浅一脚地下了楼梯,挑着箩筐逃出了镇政府大门。等到发现秤砣不见了的时候,也不敢再返回去寻找。后来他在路上只要一看到鲁志海走过来,就会闪躲到一边,心头禁不住直打鼓。
“不管咋说,我不得坐办公室的料子,享不了那个福。反正报了名我也不去读,天天旷课!”阿发铁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