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夕有些不高兴,不高兴就多抓了好些米丢进锅里,决意中午大吃一顿。
结果夜里来了客人,主人发现没米下锅了。
所幸对方相当通情达理,当即表示留饭就不必了,只求同白朔单独一晤。
于是元夕乐得偷闲,滚回房读话本。
横桥镇地处偏僻,缺乏娱乐,这本书还是两个月前她从某个倒霉的蛊人手中得到的,很对她胃口。
翌日午餐时,白朔对她道:“吃过饭,取五条三寸长的蜈蚣,送到我那里。”
元夕嘴里应下,心里却想着,看来昨天那人是拿走了新炼的飞蜈蛊,白朔准备再炼一个。
坦白说,元夕对白朔炼蛊这件事没什么恶感。
这人喜欢炼蛊喜欢到连自己的洁癖都顾不得,在元夕看来,这说明了一件事:他对“蛊”是真爱。而她对别人的真爱向来不予置评,人各有好嘛。
唯一的、小小的问题是,这位白朔君,每次拥抱真爱,都是踩在其他生灵的尸体上,尤其其中时不时还夹杂几个凡人、仙人什么的……
想了想,元夕道:“公子,飞蜈蛊这种玩意儿,你闭着眼都能做出来,太没挑战性了,不如换个别的试试吧?”
白朔正在夹一块酥皮鸡,闻言抬抬眼皮:“听起来,你有些新奇的想法?”
“嗯。”
“说来听听。”
“唔,我想,从古至今,蛊师炼蛊都是用些蜈蚣、蟾蜍、黑蝎之类的毒物,千百年来人皆如此,未免有些枯燥……”她停下,小心地瞧他一眼。
“继续。”
“嗯,好。其实我是想,公子你天资过人,博古通今,既然醉心于炼蛊,何不于此一道做些创新,将来开宗立派,独树一帜,广纳门徒,做一番事业。”她侃侃而谈,“我知公子清高孤绝,人世虚名于公子皆如浮云,不过若是能目睹心悦的蛊学在自己手中发扬光大,想必也是极好的。”
“我向来不知,素素的口才这般了不得,能言善道,堪称口灿莲花。”他似笑非笑地睇着他,“所以,你在建议我,将蛊师们从不外传的炼蛊之密,大开方便之道,一一教给外人,是么?”
“……呃,是我想差了。”元夕面色尴尬,其实她想说的重点还在后头,前面都是铺垫。只是没想到马屁才拍到一半,就被人啪一声拍下去。
“倒是你之前说要对炼蛊做些创新,听起来还有几分意思。”白朔微微一笑,转了话题,“你接着说。”
元夕默了下,“不了,我突然发现我的思想还是很浅薄,就不献丑了。”
“无妨,只管说。”
……好吧,事情开了头,总要结束。
元夕吸口气。
“以公子的大才,何必因循守旧?”她表情肃穆,眼里放光,“用毒物炼蛊算什么,真正的天才,能将一切皆为我所用!”
这句话说得格外慷慨激昂,连白朔都不禁对她认真了点,微微坐直,就听她接着道:“所以,除了常规的虫蛇蝎蜈这些东西,我们应该尝试更新更有潜力的炼蛊材料!”
白朔皱皱眉:“除了虫蛇蝎蜈这些东西?”顿了顿,他目光一动,心中起了一个想法,“我想,‘人’这种东西,大约不属于你所说的‘新’材料?”
“那是自然。”你都不知道把多少人当炼蛊器皿用了。
白朔笑了。“有趣的建议,那就麻烦素素给我举一些非常规的,‘更新’‘更有潜力’的例子吧。”
元夕一噎。“哦,我只是想出了个大致头绪,具体得公子你这样的高人去探索……哈哈,坦白说,例子什么的,我还没想过……”
他那种“我就知道你想玩花样”的眼神是怎么回事?被看穿了咩……
“那么,现在想。”他面带微笑,语气却不容反驳。
“嗯……”元夕扭着手指,“比如,卷心菜?把蛊放在里面养着,呃对不起我错了……啊,对了,猴子!你看猴子和人一般,有手有脚,又聪明,用猴子养蛊,效果说不定和用人养蛊一样呢……”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在男子的目光下消音。
“怎么不说了?”他笑道。
她扯起一个笑,搛块鱼肉,讨好地放在对方碗里,“这鱼可新鲜了,你多吃点,多吃点。”
他不动筷子,也不说话,只带着那个莫测的笑看她,她终于败下阵来,软声道:“我错了,真的,我刚刚不知怎的脑子一热,胡言乱语胡说八道胡扯一通。您就当我刚才都在放屁,闻过就算了吧。”
“脑子一热?”他终于收起那抹令人不安的笑,神色淡淡,“我看你清醒得很。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看来是早有想法,不吐不快啊。”
他眯了眯眼,道:“素素,我上次说过不要自作聪明吧?”
元夕脸色一变。
气氛凝滞。
很快,元夕神色转为轻快,道:“公子不乐意听,以后我就不提。”
白朔本意只是想吓她一吓,炼蛊这件事,轮不到她置喙,他也不会因为她的任何想法而改变自己的做法。
不过她这般镇定,却出乎自己意料,他原以为经过上次的事,她会对某些词格外敏感。
她站起来,笑眯眯的:“公子慢吃。我去看看那些蜈蚣,挑几条好的,等下送到你那里。”
白朔没有反对。
于是那抹紫色离开了饭厅。
作者有话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