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爵进了琴瑟楼,一眼便看见一楼大厅高台上的一个舞姬正收起飞扬的彩袖,快速转起圈来,她舞得周身的空气都动了起来,以她为中心三尺内像是张起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紧的连水都泼不进去,引发台下众人的连声喝彩。让他吃惊的并非这舞姬高超的舞技,而是静静坐在右侧的琴师。她身前摆着一张七弦琴,随着舞姬动作的加快,琴声也随之激越高昂起来。她手指快速在琴弦上拨动,动作越来越快,快得旁人只看见一片手影,根本看不清她手指具体落在哪根琴弦上。她旁若无人地施展着手指尖的奇迹,眼睛低垂,嘴唇微抿,专注投入的样子,仿佛这偌大琴瑟楼里只有她一人,别无他物。
蓝爵对袒胸露乳、搔首弄姿的舞姬不感兴趣,反倒是听了这琴声,像是浑身上下的污垢尘埃都被一场暴雨冲刷得干干净净,有一种酣畅淋漓的痛□□。
这琴师身上穿了一件金线压边、上面绣了大朵黄色美人蕉的绯色锦缎,正是蓝爵从假山顶上取下来的那件外衫,衬得她的雪肤花貌越发欺霜赛雪,艳若桃李。
蓝爵没想到她小小年纪,一手古琴弹得出神入化,恍如仙乐。
一曲终了,台下欢呼着“楼心月”的名字,一浪高过一浪。楼心月先是眼睛往下一扫,接着魅惑一笑,然后轻提裙裾,款步走了下来。那琴师趁机抱起琴站起来,要往后面去。楼心月见她想溜,扯住她的衣袖,冷哼道:“前两天被你躲过去了,今晚还想逃?”嘴里说着讽刺的话语,脸上却是笑意盈盈。
不同于弹琴时的旁若无人、自信满满,被楼心月拽着往前走的她嘴唇颤抖着,眼眶里积蓄的泪水仿佛随时会掉下来。楼心月一边冲台下的客人笑,一边小声骂道:“晦气!你哭给谁看?谁要花钱看你哭丧着一张脸?小心得罪了客人,看妈妈不把你吊起来打,还不快给我笑!”她听了露出一脸惧怕的神情,无奈怎么都笑不出来,战战兢兢跟在楼心月身后,低着头不敢看人。
楼心月一路走来,如一只彩蝶穿梭在各个客人之间,应酬功夫做得滴水不漏。所幸大部分客人都是冲着艳名远播的楼心月来的,正各自使出浑身解数讨美人的欢心,对她身后抱着一张琴神情木讷、浑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琴师兴趣不大。除了于冕。
“上官小姐——”于冕喊住她,往楼心月手里塞了一锭银子。楼心月不动声色收进袖子的暗袋里,笑嘻嘻把她往于冕那里一推,丢给她一个凌厉的眼神,警告她好生伺候,一个人摇曳生姿地走了。
于冕领着她来到房间里。
上官萦双手用力抱着琴坐在椅子上,全身上下绷得紧紧的,一动不敢动,连眼睛都不敢乱眨一下。感觉于冕正朝她走来,越来越近,近的呼吸似乎都能听见,一只手伸到她跟前,她惊得浑身毫毛差点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