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冬竹指尖挠着眉毛,义妹?他几时当她姜冬竹是义妹来着,“呃,兄妹情深?我似乎并未听冬竹说过,少主,我只想知道,若是冬竹还活着,你打算怎样?”将她火焚,生炖,还是……不不不,若非要死,她宁愿被他一掌劈死!这样会不会比较体面些?
闻人澈清冷的声音低了下来:“这个问题,你跟我说实话前,我绝不答你……”他有他的骄傲,可是他又恨这骄傲,若非为了这骄傲,岂会错过那个常常入梦的女子……他不知道这个女子会如何影响他的人生,但是当她以百里霜的身份求他保护姜伯时,他一丝迟疑都没有,只觉那就是冬竹的请托,既然乔家和百里家联姻,四皇子得益,那他就破坏了这联姻!冬竹的仇人便是他的仇人,既使那人是尊贵皇子又如何?
姜冬竹暗暗抹汗了,他不答,便是借她十个胆子,她也绝计不敢说实话。“少主,请你告诉小女子,小女子究竟是哪个部位惹你眼了?”只要他说得出,她必定废掉,反正这身体发肤跟她的父母无关,跟仇人有关,废了就废了。
闻人澈睨她一眼,喃喃地道:“眼睛……似乎略现大了些……”
姜冬竹“唰”地拔出随身匕首,对准自己的眼睛……
“鼻子不够挺……”
匕首下移。
“嘴唇略微厚了些……”
匕首再下移,皱眉,似乎说的不是百里霜,她怎么觉得像在说她姜冬竹的原身……她那时这么惹他嫌么?心下微沉,他长得也不见得多俊美,就算是那个该千刀万剐的龙皓玉都比他俊上两分!于是匕首终究没斩在自己身上。
“可是……”闻人澈近乎低喃,可是,就是这样的冬竹惹了他的眼,而冬竹竟真的只把他当成了义兄……他不喜欢这种义兄妹关系。
姜冬竹还沉浸在相貌被人家嫌弃的情绪中,却听闻人少主忽道:“许是我认为冬竹尚活在人世,因而她从未给我托过梦。”
这话题转得够快的,姜冬竹无语,她借旁人的身子活得好好的,自然无法给他托梦,想想觉得不妥,就算是死了,也不该向他托梦啊。
“若是冬竹入了你的梦,请转告她,我不会害她,我会帮她。”清冷如泉的声音如同宣誓般。
姜冬竹瞬即石化了。
“你你你……”感激涕零啊感激涕零,他是那个清冷的少主啊,就算在过去,他也只是她的主子,连义兄都算不上,难道她死了后,他突然良心发现,发现了她这个属下的各种好?还是他善心大发?
她双目几欲脱眶地瞪着他,突然反应过来,什么良心发现什么善心大发,定是瞧在庄主义父的面上,定是他发现过去对她这个义妹太过无情些了,后悔了,想补偿她了!
“哦哦,好好,我一定转告她……”正欲寻个借口回去,不再受他煎烤,忽听“哗——”地一声,大雨倾盆而下。
“……”姜冬竹从亭柱旁跳开,掸掸溅上袖臂的雨滴,哭笑不得,倾盆大雨啊,瞧这天阴沉得像要掉下来,这雨一时半会是停不下的。
“呃,少主,我们怎么回去?”
闻人澈唇角却深深勾起,神情悠闲地倚在背雨一处的亭柱上,他素来不信鬼神,却也知姜伯是能窥得天机之人,强借《姜家玄空》不过是因为百里霜和姜伯在冬竹死后的怪异表现,初时,他只是觉得不可思议,他是亲眼见过冬竹的尸身的,可是姜伯那句话一直在脑里盘旋,脑里总有个声音告诉他,冬竹还活着,而百里霜就是其中的关键……
他自负才智过人,天下只有他不想做的事,却没有他做不到的事,没想到竟被那本《姜家玄空》难住,这书真的是晦涩难懂,区区一百多页,竟令他废寝忘食的日夜苦读一个多月,却读得并不通彻,似懂非懂,直至他烦躁之下翻到最后篇章,才发现了端倪……
想到此处,顿觉心下平静了许多,从前冬竹还在时,明知她不喜与他说话,却仍喜欢与她相处,哪怕只是听她口无遮拦地逗引无尘,哪怕什么不必说,只是静静看着他,也觉得是欢乐的……现在这感觉像极了过去,他得感谢这场大雨的及时……
看着她像无头苍蝇般满亭子里打转,唇角再度高高扬起,这情景很熟悉。
一年前,他将要去剑宗接任宗主,那一次他别有用心的支走了无尘,可惜他天性清冷,凉薄寡言,想说的话一句未说出口,只带着她无所事事地转着,最后,两人被突如其来的大雨堵在一座破庙里,他平静地站在窗前,看着冬竹满屋子绕,边转边搔头,口里喃喃自语:“天灵灵地灵灵,雷公电母快消退……唉呀,孤男寡女啊,那些名门淑女会不会扒了我的皮呢……阿弥陀佛,无量神尊,千万别被人套麻袋打闷棍啊……”
那时他才明白,怪不得冬竹在他面前总是正襟危坐,不敢有半分僭越,原来是心有忌惮啊。他记得当时想跟她解释什么来着,可是天公不作美,他刚开口便雷声大作,冬竹一个字未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