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校刊头条言之凿凿地道,圣罗德学生会高层不合。
圣罗德一贯采取自治,校内事务,上至除终身制教授外的所有员工聘任,下至桌椅板凳文具的采购,全部由学生会统管。所以对于圣罗德的学生来说,学生会高层的不合,代表他们的生活质量将很有可能严重下降。
更何况,校刊甚至翻出了曾经的增刊报道,语意暧昧地将矛盾的源头直指向她。
迅速浏览完新鲜出炉的最新版校刊,她气得差点咬碎一口银牙。
“你在这里啊。”文月不知何时站在大会议室的门口,表情淡淡地道,“不好好呆在主席办公室,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她脚尖轻点,转过身子,扬唇淡笑道,“知道么?整幢学生会大楼,除了你爷爷办公室外,这个会议室,是唯一一个没装安全摄像头的地方。”
文月瞥见她手中的校刊,撇了撇唇,“不是我说出去的。”
她扬了扬眉。
“那天我的确是看到你们在争执,可我没这么无聊,跑去告诉校刊记者这种芝麻蒜皮的小事情。”
“那就奇怪了。”她笑道,“校刊的记者……是怎么知道的呢?”
以学生会大楼防卫之严密,校刊却连简立文迟到这样的细节都登了出来,既然不可能是通过电脑黑了安全系统,那么就只可能是学生会内部,有人将消息传了出去。可学生会大小成员数百人,一个个排查的话,还不知要忙到猴年马月去。
文月倚在门边,双手环胸道,“你有没有觉得,校刊很喜欢针对你呢。”
“你也这么觉得?”她扬眉淡笑。
从她入学至今,每一期圣罗德校刊上,几乎都少不了她的绯闻八卦,可惜从来都没有过什么正面评价。而且按照惯例,新主席就任后的头版头条采访版面,她也没有享受到,反而背了一身分裂学生会高层的肮脏罪名。
“你爷爷……知道校刊的主编是谁吗?”
“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
文月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就算他知道,也不可能告诉我。”
“唔……”她抚着下巴,笑容妩媚地道,“文月啊,那你今天来找我,到底是要干嘛?”
“三哥,你……还喜欢文月吗?”
琴室里,尉临风十指骤停,弹出一个乱音。
她倚着琴身,眸光澄澈地看向他。
“为什么突然这么问?”尉临风抬起眼眸,语气平静地道,“出什么事了?”
她垂眸淡笑,“是中秋节的社团晚会,她请我和她一起合奏。她说,曾经,只有你能跟得上她弹琴的节奏,如今她不方便找你,只能勉强拉我这个徒弟去应付了。”
尉临风垂眸,掩去眼底的滟涟波光,“你答应她了?”
“我正想问问你。”她轻声道,“我应该答应她么?”
尉临风的指尖在黑白琴键上轻轻划过,华丽的滑音震颤着她的心房。她眸光定定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回答。
“琴音如人品。”尉临风语气淡淡地道,“文月……性子急躁,所以她的琴音也总是比别人快得多。”
中秋节的社团晚会当晚,她和文月两人俱是一身长至脚踝的白纱绸底晚礼服。
两架相对的黑色钢琴,黑色幕布的舞台。
尚真怀抱tango,站在台下。
一团漆黑当中,微风吹扬起白纱裙摆,站在台上,携手而立、躬身致意的两个人,简直像是并蒂双生的两朵白莲花,清丽出尘得人间难留。
尚真听到四周响起的清晰抽气声,“她们两个……不是不合么?”
拜史无前例的那一次增刊所赐,文月与张雅薇的不合,早已深刻在每个圣罗德学员的心头,所以虽然亲眼看着两人亲密无间的模样,也觉得不过是外交假象。
舞台上的文月和张雅薇却丝毫没有考虑观众们的想法,只是放开了对方的手,分别向两侧走去,动作一致地落座,打开琴盖,双手高悬于黑白琴键上方。交换了一个眼神后,十指齐齐落下。
琴音点滴响起,如山涧晨露敲打绿叶般,缓慢聚集回旋,而后渐渐加快,形成漩涡。两种琴音陡然分开,漩涡外怒涛汹涌,漩涡里宁静柔软。
海潮袭来,将一切掩盖。
平静海面下,却有隐隐的暗潮汹涌。
不知何时,议论声已渐渐消散。在场的诸人,都是在入学考试时就被筛选过一次艺术素养的人物,又岂会听不出这琴音里的难度?两架钢琴,两个素来不合的人,却能将一曲合奏弹得如此契合。
尚真微笑着闭上眼,舞台上的倩影却停留在脑海深处,挥之不去。
其实张雅薇学琴的时间,真的不长。相比于其他人动不动就是十几年的音乐造诣而言,她的学龄甚至短得有点可笑。可也许正如尉临风所言,琴音如人品。
文月是汹涌海潮,她却是漩涡里巍然不动的那一丝宁静柔软。
“我说过的吧?”
一曲毕,文月将她扯入后台。
“只有你能配合我的节奏了。”文月叹息道,“除了你家三哥,其他人啊,我一弹到兴奋处,他们的琴音就都乱了。”
她淡笑不语,抬头正瞥见两张熟悉面孔。
“你们弹得真好。”程以瞳掀帘而入,亭亭立定,方才笑道。
尚真跟在程以瞳的身后走入,怀抱tango,不时地伸手轻抚,眼眸别有深意地瞥向文月的脸庞,“改天有机会,也让我试试,如何?”
文月皱了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