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快要过年了,各铺子里以及郊外庄子上的银钱米粮都收了上来。纵然平日里商铺大多是薛永年在打理,但到了年底,大房三房也是要来帮些忙,至少要督促着自己负责的铺子不要出什么岔子。兄弟三人虽时有摩擦,但大体上感情还算可以,就如所有大户人家的兄弟一样,至少当着面不会互相拆台,偶尔还能说上几句似真非真的真心话。
薛大爷这一年来算是上半年过的苦哈哈,下半年咸鱼翻了身。官也升了,女儿也高嫁了,自己这个长房嫡子也做出了应有的表率。又见两个弟弟,二弟老实肯干,三弟虽说有些贪图享受,但也还算安分,顿时生出一种大家长的感叹,豪气道:“自从入了冬,大家也都猫在屋子里不肯出来。难得今儿咱们兄弟三人聚在一起,不如找个地方喝上一杯,咱们好好聊聊!”
薛大爷如此盛情相邀,两位弟弟自然不好推辞,各自遣了小子回院说一声,也就是了。
年关将至,男人们的应酬多起来属于常事。方氏得知后也只是点点头,继续盘点着自己陪嫁庄子上收来的银钱。自从大房薛锦瑜定亲后,她便开始盘算薛锦颜的嫁妆。银钱类的倒是不急,每年都会拨出一部分攒着。主要是那庄子需好好寻摸,毕竟收成好的地皮轻易不外卖,得花时间让人盯着。还有打家什的木头,南边儿那地方的好木头多,也要开始让人留意了。
薛锦颜见方氏如此辛劳,颇有些过意不去,轻声道:“女儿才多大啊,这些且用不着呢。”
方氏放下手中纸笔,回道:“官家的嫡出小姐们嫁妆都是打生下来就开始备着了,从头到脚,连寿衣和棺材板都是嫁妆里的。咱们虽然比不得她们,但也不能次了去!都说嫁出去的女儿如泼出去的水,一旦出嫁,除了依靠自己的夫君,剩下的便是这嫁妆了。那是女人后半辈子的依靠,说句大白话,手里有粮,心里不慌。这手里有了银钱,在夫家的日子也能好过些。小到吃不惯公中菜色想要自己添几样,大到置办地产,都得靠这嫁妆。”
“娘…”薛锦颜听得心里发酸,“女儿才不要嫁出去,就这样一辈子陪着您。”
“胡说!”方氏搂着她,温和说道,“每个女人都有这么一遭。只要你把自己过得快快乐乐的,娘也就高兴了。”
“嗯!”薛锦颜默默握紧了手,发誓日后一定要更加懂事些,让方氏少操些心。这厢母女二人正感动着,突然听到几声“啪啪”的清脆声响。寻声望去,屋子里温馨的气氛顿时消散一空——薛锦绣小朋友,你在做什么呢?
正埋头研究算盘的薛锦绣突然感到两股炙热的目光注视着自己,连忙抬起头,愣了几秒后,果断露出无耻又谄媚的笑容:“呵呵……”
赵妈妈方才一直盯着薛锦绣,连忙道:“夫人,绣姐儿怕是想学怎么打算盘吧。”
不等方氏回应,薛锦绣将那算盘拿起来晃了晃:“噼里啪啦好听。”
方氏无奈笑道:“让你学规矩就仿佛是活吃了你,这些个最令人头疼的算术之法你倒是感兴趣。”
薛锦颜也蹙起了眉,她顿时想到当初学着看账本,打算盘的日子了。这些东西真是当时听着若有所思,过后便是云里雾里,一连学了好多天,连个门儿都入不了。女红,厨艺,诗书琴画与它比起来,简直不堪一提。
薛锦绣嘟起嘴,一副‘我就是对它感兴趣了我就是要学,你能拿我怎么办吧’的无赖模样看着方氏。薛锦颜笑道:“既然阿绣对这感兴趣,那就学吧。”想了想又补充道,“到时候学不明白可不准哭鼻子哦。”
女儿要学东西,方氏自然不会拦着。赵妈妈对算术之法不算精通,倒是一直替方氏管着账本儿的吴妈妈是个算盘老手,便遣了吴妈妈去教她。方氏看着薛锦绣跟着吴妈妈到一旁打算盘那兴高采烈地模样,心里有些嘀咕:“这孩子倒是渐渐明白事儿了,可怎么总喜欢上一些奇奇怪怪的玩意儿呢。”又想着阿绣本来就与普通孩子不一样,如今喜欢的东西虽有些奇怪但也不至于匪夷所思。方氏想及当年自己有个远亲家的小孩儿,自幼就喜欢蹲在花坛中下面数蚂蚁,对比起来,阿绣不过是喜欢听算珠噼里啪啦的声音,倒也不显得奇怪了。
吴妈妈本以为薛锦绣不过是一时兴起,谁料到了下午,这小丫头竟然带着笔墨纸砚来了她的住处。惊得吴妈妈连忙从椅子上起了身,直哎哟道:“我的小祖宗,这样大的雪,您怎么自个儿来了。”又往屋外嚷道,“丫鬟呢,怎么没个人来照看着?”
薛锦绣竖起手指嘘了一声,小心翼翼道:“琼枝她们趴桌上睡着了,我昨晚睡饱了,今儿却是睡不着。想着早上妈妈只说了一半儿,剩下的一半儿还没说呢,我就来了。”见吴妈妈还是那副瞪眼的模样,薛锦绣抿着嘴唇,被寒风吹红的小脸上一双大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她,央求道:“好妈妈,可千万别跟夫人说,不然阿绣又要被罚了。”说着,伸出小手低着头揉了揉眼睛。
吴妈妈早年有个女儿,可惜生下来便是体弱多病,六岁的时候便夭折了。如今见着年岁相近薛锦绣,一时间也心生怜悯,语气软了下来:“小姐以后可不能再这么冒失了。若想学珠算之法,遣了丫鬟来喊一声就成,老婆子腿脚还算利索哩。”
“嗯!”薛锦绣用力点头,却露出一丝不信任地小眼神瞅着吴妈妈,伸出自己的小指头:“妈妈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