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沐浴后的虞真真趴在罗汉床上,桂枝正用布巾替她擦着发梢儿未干的湿濡,茯苓则坐在一旁,给虞真真揉着腰。虞真真半垂着眼,神色里有着挥之不去的倦意。
皇帝才走了不过一刻钟的工夫儿,虞真真就已克制不住睡意。
和皇帝翻来覆去地折腾了一个下午,若说不累,那绝对是骗人的鬼话。此时,虞真真连一根手指都懒得抬起来,只因这一头乌发仍是湿着,她不得不强打起精神,等着头发干下来。
瞧着虞真真这般没精打采的样子,茯苓的话在舌尖转了几圈儿,终究是劝道:“主子下回别由得皇上这样没完没了了,您身子本就弱,哪里经得起……这样……这样……”
虞真真轻声一笑,安抚地摇了摇头。“不打紧,皇上又不是回回都这样。”
今天,周励好似打了鸡血一样,恨不得把她往死里折腾,真不知是自己哪儿踩着他的神经,还是哥哥得罪了皇帝。思及此,虞真真不免回首,“哎,对了,你和御膳房的那帮小太监,处的怎么样?”
茯苓正沉浸在虞真真既含蓄又直接的表达里,红着一张脸不知如何接话,未料及虞真真问起了另一桩事,愣了片刻,才道:“还好吧,他们的防备心虽不比旁人宫里,可知道的事情也不多。主子要想让他们帮着探听什么,怕是还要再下一阵子工夫。”
“唔……”虞真真歪头犹疑一阵,方吩咐下,“那你继续与他们玩儿着,若是有人托你办事,只消无关紧要的,咱们都顺手帮一帮,这个节骨眼儿上,多施恩才好。”
茯苓颔首称是,虞真真仿佛能预知任务的成功,嘴角勾起一笑。
比起徽兰殿里的祥和,长宁殿就显得格外焦躁了。
皇帝的圣旨刚刚晓谕六宫,修仪陆氏以下犯上,触犯天恩,贬为充仪。这消息对陆修仪……哦不,陆充仪来说可谓是晴天霹雳。她在宫中地位一向稳固,在皇上面前儿又很说得上话,这种突然的贬斥,从未有过。
虽说从修仪到充仪,都是位列九嫔,而如今九嫔之中,也只有她与定充媛二人,旁人依旧是越不过她去。但定充媛虽与她品级一样,却有一个御赐的封号:定。
况且,定充媛膝下还育有一子,所谓母凭子贵,这样看来,定充媛早晚是要爬到陆氏的头上。且不说平日里定充媛已经能与陆氏平分秋色,现下陆氏降为充仪,明里暗里都彻底比定充媛低了一等。
这两人较劲已久,陆充仪如何能甘心承下这样的飞来横祸?
“子簌。”陆充仪握着手里的一卷明黄圣旨,几乎有撕了它的冲动。
子簌听到陆充仪抑制着怒意的传唤,忙走上近前,低眉颔首,做足了温顺模样。“奴婢在。”
“去备肩舆,本宫要去面见皇后。”
子簌愣了片刻,虽说自家主子此时面色平静的骇人,但她还是忍不住担心主子见到皇后会失态。
陆充仪冷觑子簌迟而未动,不由得黛眉紧蹙,目光如霜,冷冷地落在子簌身上。“想什么呢?还不快去。”
“是。”
在陆充仪的吩咐下,抬舆人脚步渐行渐快,没用很久,陆充仪已站在了栖凤殿前。“去替本宫通传一声,就说本宫有急事,求见皇后娘娘。”
陆充仪自入宫起就依附皇后,加之她又颇受皇帝偏爱,因而皇后待陆充仪也格外亲厚。现下,饶是皇后已经卸了妆,听闻夕玉禀报陆充仪求见,不过是喟叹一声,便让人将陆充仪引到了寝殿里来。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
皇后此时珠钗尽卸,面容沉静地坐在妆镜前,夕玉手持犀角梳一点点拢着皇后的发丝。皇后从镜中看了眼跪拜于地的陆充仪,又是一叹,“起吧,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是过来了?”
陆充仪的表情仍旧有着昔日的温和,唯有眼里透着几分掩饰不住的戾气。“娘娘是皇上发妻,自然是最了解皇上的人,这则莫名其妙的圣旨,臣妾也只能来寻娘娘问清缘由了。”
皇后抬手,示意夕玉领人退下。夕玉垂首一礼,当即引着殿中侍立的宫人躬身退了出去。待人窸窸窣窣地退个干净,皇后才转过身子。“含瑕啊……这桩事,本宫劝你还是不要追问了,皇上有这样的旨意,自然是因为他有他的打算,你服侍皇上也有年头了,应该知道,皇上拿定主意的事情,谁说都没有用。”
陆充仪听皇后此言,不由得怔忡,皇后甚少唤她的闺字,既然眼下这样称呼她了,必是交心之语。“臣妾并非想请皇上收回成命,只是臣妾自问入宫以来,从不曾做过有违圣意的事情,近两日承恩于御前,也从未拂逆过皇上的心意,怎么会……怎么就……”
“好了。”皇后干脆地打断陆充仪的申辩,“事出突然,其实本宫也不知道皇上怎么就做了这个决定,不过,你要相信皇上,他早晚还是会恢复你的地位的。”
陆充仪紧紧攥着袖口,仿佛不敢置信似的。皇后瞧着她是少有的失态,不免再此轻喟,“你若当真不甘心,不妨问问苏宝林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依着本宫猜测,皇上大抵是动不了苏家的势力,只能杀鸡儆猴,敲打你来提醒苏氏了。”
“苏宝林?”
陆充仪有几分惊诧,她只知道皇帝今日在永安殿里呆了一下午,说是检查三皇子的功课,可是谁能证明,不是定充媛借机吹了什么枕头风呢?
但她没料到,这件事竟然还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