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修媛话虽是对皇上说的,眼神却是落在了虞真真脸上。虞真真微偏首,堪堪错了过去。周励见两人如此,不免想要打圆场,毕竟事涉虞真真,他已是下意识的想去维护。奈何皇后却是在桌案下按住了皇帝手背,莞尔一笑,“你们去罢,正好让大家正经吃几口菜。”
虞真真没多说什么,只是瞭了眼无动于衷的皇帝,转身即去。
她身后几步的位置处立着一个内宦,低眉敛目,恭谨得很。那内宦手捧托盘,上面是一碗汤,太医便在一旁,正验着明婕妤的菜。
虞真真微抬臂,广袖中轻落下些药粉,药粉入汤汁,立时化为无形。那内宦自始至终不曾变色,仿若未见。虞真真满意,不动声色地继续向外走去。
这厢定修媛得了准,反而不着急,轻笑道:“皇后娘娘果然是显臣妾多余了,罢罢罢,臣妾这便退下了。”
皇后仍旧是那副端庄模样,“定修媛不要误会本宫的意思,你在这儿坐着,大家总要惦记着与你饮上两杯酒,如何能专心品尝御膳房精心所备的菜肴呢?”
定修媛没有再说话,下颔微扬,端的是一副目中无人。“臣妾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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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液池旁,虞真真安静地候着定修媛,不过片刻,便听到身后一声唤,“虞美人好快的动作。”
虞真真回首,“娘娘都安排好了?到时别忘把该灭口的人灭口。”
定修媛并未答她,犹自向身侧的贴身宫娥颔首,那宫娥接到定修媛给的命令,忙躬身退下,虞真真没等太久,便见那宫娥领着一个畏畏缩缩的小太监走上前。
虞真真只扫了那内宦一眼,没有吱声。果然,定修媛捺不住性子地主动同她介绍着:“这人曾在陆修仪宫中当值,后来在陆修仪的安排下,去了御膳房做个小管事,倒还算顺风顺水。”
“那现在怎么……为娘娘效力了?可信得过?”虞真真不由多几分狐疑。
定修媛微笑,“谁叫他又得罪了陆修仪呢?哎,你自己跟虞美人交代吧。”
那内宦身子有些瑟瑟,丝毫不像个管事的模样,“奴才……奴才受苏宝林的指使,曾给皇上的膳食里,下过毒。”
虞真真挑眉,怎么是苏宝林?
因着这事皇帝从来没有对外说过,所以更无人知道此事恰恰发生在徽兰殿中。
“这事起先我倒不信,后来仔细盘查了一番,竟确然如此,难怪皇上疏远苏宝林。”定修媛面上不由得多了些鄙夷。
虞真真照旧是不动声色,只把目光久久地停在那内宦身上。
定修媛见虞真真面无表情,当她是吃惊使然,不免一笑,“你也觉得怪?这么大的事,皇上竟捂着没有走漏出风声来。”
“好了。”虞真真打断定修媛,“时辰差不多了吧?是不是该动手了?”
那内宦闻言,忙不迭跪到定修媛的脚边儿,“奴才一家老小如今都在陆修仪的母家做事,还请娘娘早日将她们接出来,这样奴才方能死而无憾。”
定修媛嫌弃地往后退了几步,“你放心好了,这件事本宫早开始着手办了,待事成,本宫保你家人平安无虞。”
“多谢娘娘慈恩,多谢娘娘慈恩。”
定修媛最后看了他一眼,只抬了抬手,没再说话。就这么会儿工夫,虞真真便见那内宦头也不回地向太液池中跳去,“扑通”一声,将远远近近的几个侍卫宫人都惊了一惊。
有个侍卫头领样子的人,很快地赶了过来,却并未走近,与虞真真、定充媛二人隔开了些距离,屈膝行礼,朗声问道:“臣参见二位娘娘,请问……出什么事了吗?”
“快去把那死阉贼捞出来!神色诡异,指不定是犯了什么事呢!快去,快去!”
定修媛瞬间就变成了一个急得不得了的样子,虞真真虽是一派淡定,却也催了一句,“确然可疑,我与定修媛刚盘问两句,他便投水了,可别是来行刺皇上的。”
听到这样一句,那侍卫将头上银盔一摘,麻利儿地跳入水中,不过片刻,便将那内宦拖上了岸。
还不及定修媛再说什么,就见朗颐轩中跑出了个宫娥,跪倒在几人面前,“主子,出事了,明婕妤的膳食里验出了毒。”
“什么?”定修媛脸色一变,接着转首向虞真真,“你在这儿盯着这阉贼,本宫回去看看。”
虞真真低眉称是,目送定修媛回到朗颐轩。
大概是适才的侍卫下水捞人,不过片刻,虞真真再回首时,那湿答答的侍卫旁又聚了两人。这几人见虞真真转过身来,忙是屈膝行礼。
虞真真神色冷淡,矜持道:“起来吧,你们留一个人守着这内宦就好,这么多人聚在这里,成何体统?”
她是后妃,身边儿围着几个外男传出去怎么都不好听,况且,她好歹还算是个宠妃。
只见那下水的侍卫向旁边的人低语几句,另两人便十分听话地退了下去。趁他们说话的时候,虞真真才抽出心思,打量了一下这个把命令执行地干脆利落的人。
他服饰与旁人不同,看着便是个头领,此时他未戴头盔,发髻凌乱,湿答答地贴在头上,看起来狼狈得很。只是难得身形颀长,站得又笔直,倒还算精神。
大抵是注意到虞真真的目光,那侍卫回过头来,鹰眸恰对上虞真真探视的双眼。
虞真真不由得愣了一瞬,因为她很快察觉到那人神色的不同——不是质疑,是关心?
怎么可能。
虞真真哂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