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京城第一次见倒她是在五弟的陶然居,那一天,她根本没有抬头看过自己,她的眼神就落在那张雪白的松花笺上,那上边是许仁知写的一首诗,她拿着舍不得放手一般,连自己走了都没有注意到。
而今日白天,当她被明珠郡主推下水,许仁知毫不迟疑跳下去救她那一刻,自己站在那里呆呆的看着他们在池塘里扑腾,心里就已经明白,她和自己根本没有缘分——其实他和她从来也不会有缘分,母亲肯定不会把她当做儿媳的人选。
虽然明白这个道理,但还是有一点点不甘心,解下自己的衣裳披在她身上,她似乎一点感觉都没有,只是痴痴的看着池塘里挣扎的许仁知,那眼神关切而焦急,看得他在一旁都妒忌起来,可是自己又能做什么?方才听到金妈妈说的事情,他恨不能冲进鸿胪寺卿府,一刀把那二少爷结果了,可他不能这样做,他不能!
用力的握住手里的七宝玲珑簪,苏润璋的思绪乱得像个麻团一般,怎么样都找不出个头绪来,看着那边的火光渐渐熄灭,火光前的人站了起来,他蓦然一惊,有一种心事被人窥破的尴尬,翻身上马飞一般的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第二日清晨,流霜未去,薄雾如烟,屋檐下面的铃铛被风吹得团团乱转,发出悦耳的叮咚之声。含芳小筑院门大开,润璃带着丫鬟们急急忙忙走了出来。
昨天半夜,苏润璘带着堂兄苏润璋来报信,说了李清芬在孙府的遭遇,她便着急了,恨不能立刻就去孙府把李清芬接过来,但被苏润璋制止了:“今晚刚刚经过这样的事情,想来那孙府的大夫人还暂时不敢动她。那金妈妈也说了,今晚李姑娘是在孙老太太内室的隔间歇息,想来也无大碍,明日清早,禀报了三叔母,若是有她出面去孙府会更好些,毕竟我们都是小辈,师出无名。”
苏润璘听着也连连点头,润璃没得法子,只能重新睡下,可这晚无论如何也是睡不安稳了,迷迷糊糊合上眼睛,就仿佛听到耳边有人在哭泣:“苏姑娘,你发发慈悲把我们家姑娘接到苏府去罢,若不这样,我恐怕她都熬不到回杭州的日子……”那哭声悲悲切切的,如诉如泣,让润璃心里一惊,整个人都惊悚起来,难道是玉坠的冤魂来托付她了?
前世自己不信鬼神,但经过这次穿越,她倒也有了几分相信。此时就觉得有人伏在她的床边,她想推开,却没有半分力气,连眼皮儿都抬不起来。仿佛能感觉到那黑影慢慢的磕了个头,呜呜咽咽的说:“我们家姑娘若是没有苏姑娘的照拂,恐怕是难有好日子过的,苏姑娘一定要答应我。”
润璃挣扎着点点头,想说话,可喉咙很是干涩,竟是半个字儿都说不出口,好不容易匀了匀气,挣扎着从喉咙里挤出几句话:“不消你叮嘱我也会照拂你家姑娘的,玉坠你就安心的去吧,那个孙家二少爷,我自是不会让他如此逍遥的,我向你保证,必会让他得到报应!”
那床前的黑影听了润璃的话,方才站起身来,朝润璃行了个大礼,然后袅袅的走出了门去,再也看不到她的踪影:“玉坠!玉坠!”润璃一急,高声的喊了起来,歇在外面小榻上的绒黄听着里边润璃喊着“玉坠”,心里一惊,知道姑娘做恶梦了,赶紧去旁边喊嫣红打了水过来,自己点亮了明当瓦灯走了进去。
轻轻挽起那二十四幅的湘妃帐,掌着灯看了下,润璃闭着眼睛躺在那里,光洁的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这时嫣红端着水进来了,凑过来一看,不由“嗳哟”了一声:“瞧这一头汗!姑娘是做恶梦了?”
绒黄低声说:“听着姑娘在里边喊玉坠,那声音可大呢!”
听着这话,嫣红默默的低头,把盆儿放在一侧,拿起手帕子,细心的揩去润璃额头的汗珠,擦完直起身,幽幽的叹了一口气:“玉坠……死得可真冤。”
“谁说不是呢。”绒黄也无精打采的应了一声,和嫣红坐在床边的小杌子上,看着明当瓦灯里摇曳的烛火,默默无言,一直坐到天明。
一早起来,润璃便带着丫鬟们去了牡丹苑,苏三老爷已经收拾妥当准备出去,见到女儿分花拂柳的从院子外面走了进来,不由一笑:“璃儿也不多睡一会?”
润璃见苏三老爷穿着一身绯色的公服,胸前的补子是两寸直径的散答花无枝叶补子,金银花束带,知道他要上朝,走过去福身了下:“父亲自去上朝罢,今日女儿被园子里的鸟雀惊起,再也无法入眠,故来陪母亲说说话。”
苏三老爷看着乖巧懂事的女儿,会心的点点头:“你母亲刚刚起身,你陪着她去说会子话就去庆瑞堂给祖母请安罢。”
润璃一边笑着说:“知道呢,父亲。”一边走进了内室。
秋盏正在帮苏三太太梳头发,那一把黑油油的发丝握在手中竟如丝绸般光滑,在明当瓦灯的映衬下,闪闪发光。苏三太太已经听到外边父女俩的说话声,见着润璃进来,笑着朝她招手道:“璃儿,过来娘这边。”
润璃轻轻走了过去,抱住苏三太太的手,把脸贴在她的臂膀上,眼睛望着苏三太太,看着她和善的脸孔,依恋的嗅着她发间的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