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辚辚,马萧萧,王数理驾着马车,朝着宿州一路疾驰。马蹄踏过湿漉漉的驿路,溅起了一朵朵黄色的泥水花。
“蒋雨菡,你看看,这一路上怎么那么多人?”王数理纳罕地问道。
雨菡坐在车里,闻言便用手轻轻掀起车帘。果然,驿路上,三两成群的老弱妇孺背着包袱、推着车、抱着孩子正在匆匆赶路。他们的脸上写满的愁苦,眼中充满了绝望。这种表情雨菡曾经在很老很老的黑白照片上见过——
饥饿。绝望的饥饿。
雨菡叹了一声,沉声道:“这些人都是逃荒的流民。这一路上都听说淮南今年发了水灾,粮食绝收了。没想到竟然如此严重,难道朝廷没有赈灾吗?”
王数理道:“估计是赈灾不力吧!”
想想也是。淮河历年泛滥都会带来巨大的灾难。这种大规模的洪涝灾害放在现代,以现代的政府组织能力和国家财力物力,赈灾都不是一件易事。现在是北宋时期,救灾组织的难度之大可想而知。
雨菡道:“看这阵势,宿州一定是大乱了。待会进了城,我们要小心些!”
王数理点了点头。
雨菡放下车帘,帮朱十襄翻了个身。他躺着的时间太长,如果不经常翻身就会起褥疮。
傍晚时分,王数理驾着马车驶进宿州城。城门口集结了一小队官兵,城里也不时见到有带刀的官兵在街上巡逻,看来是担心流、民、暴、动。雨菡见到官兵有些紧张,催促王数理尽快找个客栈投宿。
马车在宿州街上走了半个栈都是大门紧闭综漫之仅是游戏。听说这宿州城近来乱象频现,做生意的到了黄昏时分就关门大吉,生怕流民冲进去抢东西。王数理打听到城中有一家最大的云升客栈还开着门,赶紧往那边去。
这云升客栈是一座三层的木楼,远远就能见到招牌。王数理刚把车停在客栈门口,便有几个小厮上来帮他安车。王数理把朱十襄从车里扶下来,背在自己背上,先把他背进客栈。
雨菡从车里跳下来,见客栈门口围坐着许多愁眉苦脸的灾民,有的人有气无力地晃动着手里的破碗,有的人嘴里喃喃乞求着。干黄的脸皮紧紧贴在那一张张绝望的面孔上。
“娘,我好饿,我是不是快死了?”雨菡的不远处,一个瘦小的男孩虚弱地依偎在母亲怀里。他身上穿着一件褴褛的短衣,两只小腿都露在外面,腿上长了好几个疮,几只苍蝇停在他的伤口上。那位面黄肌瘦的母亲把儿子抱在怀里,沉默地拍拍他的背,浑浊的眼中满含着泪水。
雨菡心中一痛,从包袱里掏出一两银子,走过去递给那位母亲,轻声说:“去给孩子买点吃的吧!”
母亲愣了一下,立即抢过银子,一声谢谢也没说,抱着孩子飞一样的跑了。雨菡被这个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
饥饿的灾民一下子冲过来,把雨菡团团围住。“姑娘,可怜可怜我吧,我三天没有吃一粒米了!”“娘子您发发慈悲,这孩子好几天没吃饭,快饿死了!”一只只沾满污泥的手绝望地伸过来,人群越来越激动,有人开始撕扯雨菡的衣服。
“姑娘!我老太婆快饿死了,你这镯子不错,施给我去换米吧!”一个老妇人死死抓住她的手,想把她手上那个玉镯退下来。
那是景幻给她的信物。雨菡紧紧抓住那个镯子,喊道:“不行!这个不能给你!”
有人开始拉拽她的包袱:“姑娘,施舍几文钱让我去买碗粥吧!”雨菡又赶紧死命拽住她的包袱,里面有她和王数理所有的盘缠。
越来越多的手在她身上拉来拽去,此时就是借给她十只手也不够用了。雨菡很害怕,大声喊道:“师兄!师兄救命啊!”
“走开!走开!”五六个拿着棍棒的仆役从客栈里冲出来,用棒子向那些灾民身上狠狠地打下去,从人群中杀开一条路。一个长得很魁梧的仆役一把抓住雨菡的手,把她从人群中拽了出来。
一时棍棒齐飞,有几个灾民当场头破血流。疼痛砸在他们身上,砸出了深深的仇恨。雨菡喊道:“别打了!别打了!”
那个抓着她手的仆役一把将她推进客栈里,打了一个呼哨,其他仆役们也跟着闪进门。砰地一声,大门被紧紧关上了。
“别打他们?如果不下狠手,你身上早被扒光了!”那个仆役狠狠地说。
“他们已经很可怜了,你们下手也太狠了!”雨菡怒吼道。
那仆役眉毛一挑,挑衅道:“娘子既然如此慈悲,那就请你出去跟那些可怜的在一起吧!”
说完便一手打开一条门缝,一手揪着她的衣服,把她塞了出去。雨菡的头伸出门缝,身体却还卡在门里。她一抬头,便迎上了门外那一张张满是血污的脸、一双双仇恨的眼睛。
雨菡顿觉毛骨悚然,两只手死死抓住门框,尖叫道:“别过来——”
一股力道又将她提了进去。雨菡惊魂未定,那个凶神恶煞的仆役又将她一推,凶巴巴地教训道:“最烦你们这些蠢妇人!空有妇人之仁,却没长脑子!你给一个人银子,其他人岂能不眼红?!你要是还想活着走出宿州,就把你那假慈悲收起来!”
雨菡的手被他抓得生疼判道。她揉着手臂,愤恨地瞪着他,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刚才,确实是他救了她。
“师妹,你没事吧?发生了什么事?”王数理赶了过来,他方才急着把朱十襄背上楼,没注意到雨菡没有跟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