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职尽责的暖阳在完成了一天的任务之后,拖着疲惫的脚步,缓缓的沉入了西边的天际,徒留仍未散去的余晖,照射着黄沙弥漫的旅途上行色匆匆的归人。
捂了捂肩上的披风,康宁熠垂眸看向怀中,脸色苍白的张瑗,温言关切。
“瑗瑗,你怎么样?歇一会再走行不行?”
轻摇臻首,张瑗小心翼翼的换了个姿势,才看向康宁熠,“伯父,我没事,我想要快点回家,已经过了六天多了,还有多久才能到京师?”
闻言,康宁熠在心底轻叹了口气,看了看目前的位置,又和身边的衙役确认了之后,才回答张瑗。
“已经快到了,此地离京师还有差不多三个时辰的路程,只是到了京师,只怕就入夜了。”
刚说完,就看到张瑗本来无精打采的双眼,瞬间变得明亮,灼灼的望着他。
“伯父,真的只剩了三个时辰,我就可以到家了么?”兴奋的嗓音中蕴含着掩不住的颤抖。
“嗯,确实是只有三个时辰的路了,只是,你的身子”
这六天来,他们日夜狂奔,只有在累极之后,才会稍作休息,那个差役自不必言,专门吃的这碗饭,而他正当壮年,挑选的随从又是常年走惯南北的,可是她一个娇弱的女孩子,竟是一声苦累都不曾叫过。
看着她一日比一日的虚弱,本来身上的伤都没有完全好,如今只怕更难痊愈了。
单手将她护在怀里,努力的让她坐的更舒服一些,康宁熠有些敬佩起了这个外表沉静,骨子里却如此坚毅,和女儿一般年纪的姑娘。
旁边的差役。看着他们两人的交谈,想起自己大人的交代,眼看着马上就要到达京师了,他却没有任何进展,不禁焦急了起来。
一路上,虽说他们对自己,毕恭毕敬,可总是透着疏离,尤其是那个中年男子,将那个姑娘看护的死紧。他竟是没有一点靠近的机会。
他苦笑了一下,看来,大人吩咐的任务是无法完成了。紧跟着,马鞭一甩,追上了前方已经拉开距离的众人。
送走了最后一位大夫,张峦垂着手,静静的呆立在门前。连身边孙谨旸的呼唤都没有听进去。
被张峦面上的绝望神情惊住,柯郁也跟着叫了好几声,都不见他有反应,立即上前拉住了他的衣角。
“峦叔?峦叔?您怎么了?”
仿佛从遥远的天际传来,穿过了层层的云海,越过了千山万水。这饱含着关切的呼唤才到达了张峦即将干涸的心田。
双眼渐渐清晰,感受到身体的晃动,张峦才看向柯郁。“郁儿,你听到了么?这最后一个大夫,也说让我准备后事了,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么?”
强忍住眼中的泪水,柯郁打起精神。对着张峦说道,“峦叔。肯定是那大夫的医术不行,胡说八道一气,我们再找大夫,我们将全天下的大夫都找来,云姨一定会好起来的!”
自从上次那件事之后,他知道了朱祐樘的真实身份,当时的惊骇直到现在仍不时浮现眼前,可是,随即他就释然,不管他是什么人,总还是那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
此次,看着他将京师附近的全部大夫都用重金召到了自家,转而让他们来给云姨诊治,可是每一个大夫的回答都是那么的令人绝望,就连这最后的一个希望也被无情的打破,难道真的回天无力了么?
想到这里,柯郁不自觉的抓住了张峦的手,紧紧攥住。
另一侧的孙谨旸,则是双拳紧握,默默地来到了他的身后。
感受着手中传来的冰凉,张峦望了望院中,那一抹欣淡的晕黄,在这漫天的深沉夜色中,显得如此微渺,好似一个眨眼,就会被吞噬殆尽,这么永远沉沦下去。
突然,屋口出奔出来一个粉色的身影,语气惊惶的叫道,“峦叔,你们快回来,云姨她,她”
听到叫声的几人,身子猛地一震,张峦更是放开了柯郁的手,拔腿就往院里冲去,留下柯郁和孙谨旸无言对视。
“孙大哥,你说,云姨会不会会不会”
沉默的看了一眼柯郁,孙谨旸紧跟着踏入,还没到屋口,就听到了云姨那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嘭!嘭!嘭!”感受着手下,心脏的急剧跳动,孙谨旸停了好半晌,才再次迈动步子,进了屋。
只见云姨捂着唇,面色通红,身子不停的剧烈抖动着,越来越响的咳嗽声笼罩着这间狭小的房间,听得他只想逃离,而床边侧坐着的峦叔则轻轻的拍打着云姨的背心,言语温柔。
被柯华和自己娘亲护着的两个小人,趴在床边,神色惊恐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
忽然,只见金氏本来剧烈晃动的身子,猛地顿住,随即双眼瞬间圆睁,还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紧跟着,一声闷极的声音响起,同时,金氏的手中,鲜红的血色渗了出来,顺着巾帕蜿蜒而下,一滴滴的落在了深蓝的棉被上。
“娘亲!娘亲!娘亲!”
看着身体越来越虚弱,脸色一天比一天苍白的母亲,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心头的那股惶恐,压得他将要无法呼吸,此时见到娘亲这样,张鹤龄再也忍不住的爆发了出来,小手死抓着床上的棉被,尖叫道。
延龄被那浓重的血色给吓住,呆滞的看了片刻之后,被哥哥的叫声惊醒,也跟着哭叫了起来。
“娘亲!呜呜娘亲,您怎么样了?呜呜您不要吓我啊!呜呜”
说着就要往床上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