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袭轻纱红衣在清冷的月色下随风飘扬,小刀抬手拂过自己两颊的碎发,忽然明媚而笑,将琴架稍稍搬开,与雪萍面对面坐着。他凝着雪萍醉眼朦胧的模样,唇角勾起笑意,另斟了一杯茶递给她。
“哟,你出来还带两个壶,一壶酒一壶茶,是料定我会来这儿找你么?”雪萍接过茶,放在鼻前轻嗅了一下,立即黛眉一蹙,侧过身泼了茶,将空杯举到小刀面前,打嗝道,“满上!”
小刀双眼几欲眯成一条缝,他明白雪萍是在讨酒喝,有些故意刁难道:“姐姐,我这茶只有凉的了,没有热茶孝敬你啊。”
“呵!”雪萍才不理会他,一把夺过酒壶,替自己慢慢斟了一杯,仰头喝下,无比畅快地道了一声“好酒”,而后定定地看着小刀,身形愈发摇摇晃晃起来。
“那些诗词不是你写的吧。”小刀意味深长地笑着,这句话他已经问过雪萍许多遍,可惜每次都让她轻巧地回避了,或推说自己是偶然听到的,或说是梦中梦见的。
雪萍醉得昏天黑地,卷了衣袖往身上扇风,她有些燥热不安,极不耐烦道:“是萧潇给我的,一共有十几篇呢……啧啧啧,全靠它,我才有机会从一个内苑婢女变为前厅姑娘。”
这种转变,是福是祸,只有雪萍自己清楚。
“她。”小刀语气无比平淡,甚至没有一丝惊讶。
雪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说漏了嘴,广袖一摆,忽然去遮住小刀的眼睛,嗔怪道:“你别这样看着我。”她语调中隐约带有一份悲苦。
小刀乖乖地闭上眼,平静道:“萧潇到了外边,应该过上了她所要的日子。总说渴望自由和公平,离了卧月楼,会很开心吧。”
“你小子是不是被萧潇欺负傻了……呃,还惦记着那个没心没肺的丫头……不过,你也算个狠角,连封信也没回。萧潇逃出去了,我们……呃……我们应该替她高兴,等到我们能走的那一日,不知道是怎样的光景!或许一年半载,或许三五十年。跟楼里前辈一样坐等老死。”雪萍一边打酒嗝,一边迷迷糊糊道。
小刀掐指一算,雪萍在前厅已经挂了两个月的牌子。靠萧潇留下的几篇诗词,加上从宁上师那儿学来的几段简单而华丽的舞蹈,为花姨娘挣了不少银子,身价也蹭蹭蹭爬上了千两。他又想起自己,比雪萍早一个月到前厅应酬。虽然是只卖艺的琴师小倌身份,但凡花姨娘有要求,他还需接客。
“我只是气她走的那天,没有跟我们说,一声招呼也不打。”小刀抿唇解释道。
“笑话,她要是跟我们说了。万一让有心的人听见,还走得了么!”雪萍被凉飕飕的夜风吹得似乎清醒了些,凑上来搭住小刀的肩膀。宽慰道,“算了,那丫头有福气,被人救了出去,我们如今该自求多福。指望着有朝一日也有人替咱们赎身呐……”
“水木,那一千两是怎么来的?”小刀旋目细想。抓住了问题关键所在,不解道,“当日我问过她萧潇的下落,她闪烁其词,似乎要刻意瞒着我。”
雪萍张嘴咿咿呀呀了一阵,终究没有发出一个清晰的音,大抵因为晚间陪着客人喝了太多酒,悄悄昏睡了过去。
小刀眼眸的光彩黯淡下来,解了自己大红色的外裳,起身为雪萍披上。
小刀试探性地伸手推了推耷拉下脑袋的雪萍,明白她已经醉得不省人事,当即舒了一口气,敛起惆怅的目光,朗声吩咐道:“来人!来人!”
当小刀高呼第三声时,才有一个小小的身影从卧月台下的阴影处站了出来,原先那个退下的童仆不知何时又候在了暗处,听见主人吩咐,立即精神抖擞,上前拱手道:“在!”
“叫人扶她回去。”小刀只手扶着雪萍摇摇欲坠的身势,扭头叫童仆去另外找两个人来把雪萍带回房间。
那童仆连声应下,匆匆去前厅找来服饰雪萍的婢女以及另一个人高马大的护院家丁,两人手忙脚乱地带着雪萍回去。
千里之外,帝都曦皇城皇宫内司仪局巧匠厅屋顶。
萧潇仰躺在屋顶瓦檐上,嘴里喊着一粒酸梅,静静地望着这片湛蓝而深邃的夜空,忽然感慨这半年的苦逼生活就像一个梦,盼着梦醒会到现代,继续她打拼生涯。
“萧潇,该睡了啊!”底下传来木公公关切的声音,提醒萧潇夜色已深,催促她赶紧爬下屋顶回房歇息。
萧潇随口应了一声:“知道了,公公你先睡觉吧。”
底下传来一声轻微的叹息,相必是木公公拿她没办法,先顾着自己回房歇息了,掩门时穿来一记清晰的“咿呀”声。
“呼——”萧潇憋着一口气,忽然坐了起来,掐着手指头算日子,离大年夜只差几天了,帝都曦皇城这里竟然还没有夏雪,只是一味地降温、刮西北风。
今儿是十七,高悬天际的月亮虽没有十五十六的圆,却也是满满的,看了难免心生思乡之情。只是萧潇的故乡不在这里,不在这个年代和时空,除了父母她竟不知道要想谁。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萧潇清唱起来,这一曲幽幽的《水调歌头》划破寂静的夜空,越过皇宫高高的城墙,传递至遥远之外。如果有月光宝盒,她盼着能有一个契机,可以送她回到现代。
月色葳蕤,映着皇城内看似生机勃勃的冬日之景,投下清冷的阴影。
萧潇哼完一曲,安静下来,抱着膝盖,开始回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