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流烟对于突然出现的姐姐有些头痛,非要交手的话,尽管自己也能抗衡一阵子,但终究技不如人。她微微迟疑,半晌终是忍不住轻声问道:“姐姐你怎么来了。”
宁流歌冷眸,清冽道:“我还想问你呢。”
两姐妹语调平平,情绪似乎毫不为对方所动。二人目光相交,顿时谋华闪烁,各自立在屋顶一边,静静对峙着。
宁流歌一眯眼,仿佛想通了什么,平淡道:“你来卧月楼并不是为了协助我,而是另有目的,对么?”她了解宁流烟的性子,妹妹绝不是被情感牵绊着行事的女子。
“那你说我想要什么!”一直淡然的宁流烟忽然厉声道。从宁流歌出手拦住自己向黑衣人发起水袖攻势的那一刻起,她心中已经十分恼怒,只是念及那是世上唯一的亲人,才忍着焦躁的情绪。
宁流歌眸色一深,明知宁流烟正处于怒火中烧的状态,却还是摆出长姐的身份,训斥起她的一意孤行,讪笑道:“我当真不晓得,我们姐妹已经冷漠到了这个地步。”她不信宁流烟已经走入歧途。
宁流烟低眸看着脚底下周围的影像,脑海中闪过许多从前的回忆,唤醒了儿时的纯真。她眼中闪现着痛楚的泪光,但再次看向宁流歌时,目光带着一丝狠绝道:“姐姐,从小你事事都强过我百倍,难道如今我还不能赢你一次么?”
原来妹妹在意的是那种毫无意义的结果。
“你何时输给了我?”宁流歌其实非常担心忽然间意志消沉下去的妹妹,但口中依旧冷漠道。如果此时上前安抚宁流烟的情绪,反而适得其反:这个丫头太好强,膨胀的自尊快要让她迷失了自己。
宁流烟听得一笑,默默地凝着宁流歌手中的水袖,抬手向夜空轻轻抛出自己的袖子,划出一个优雅的幅度后,仍由它落在脚下屋顶上。
宁流歌黛眉一拢,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你是不是郑东流的人!”并不用质疑的语气,而是十分坚信这一点。
尽管当家的是花姨娘,但郑东流才是卧月楼背后真正的东家,如果宁流烟已经投靠了郑东流,那么她千方百计要让自己帮忙安排进卧月楼也就解释得通了。
宁流烟立在风中,沉默不语,心绪却如波涛汹涌,十分不宁。郑东流在三年前与她仅有一面之缘,随后不久,她因舞艺出众博到了登台献艺的机会。可惜,她并未像姐姐宁流歌那样出场便赢得满堂彩,只有年过花甲的郑东流一掷千金,打赏了她的舞技。那时,处处碰壁的宁流烟才觉得自己遇到了生命中的贵人,于是甘心投奔到他的麾下,这几年一直帮宫中凌妃娘娘探听宫外百姓、权贵、朝臣私下的异议、不同政见。
宁流歌从妹妹恍惚的神情中猜到了最终答案,她早该料到了,三年前,郑东流那晚出现过后,妹妹性情大变,虽还如小时候那般天真任性,但眼中却一片冷然,装出言笑晏晏的模样迎来送往,在每位恩客离开之后,挥剑刺开卧过的被褥和靠枕。
于每一次纷纷扬扬落下的白色中,宁流烟的笑意越发阴翳。
“你回来吧,妹妹。”宁流歌眸色柔和下来,似乎明白这些年自己的确亏欠了宁流烟太多。
只是宁流烟已经躺进了浑水,身不由己,她既然认了郑东流做义父,对这个公公无形之中有了一份依赖。他是唯一欣赏自己才华的人,她虽然清楚凌妃等人绝非善类,但只要是郑东流要她做的事情,便无怨无悔。
因为,他是伯乐。
“我是认了郑东流做义父,我是为宫里凌妃娘娘做事,我是见钱眼开的势利小人。”宁流烟身子有些发颤,哽声道,“为什么你从来没有看到我,为什么!为什么只有一个外人,他知道我想要的,而你,我的亲姐姐,你却不知道!我,我想要荣华富贵,你听到了吗!”
那女子歇斯底里的声音在夜空中久久回荡……只因南面的屋子很少有人住着,眼下萧潇被黑衣人掳走,郑绵绵还在屋里昏睡着,宁流烟这通发自肺腑的怨怼之音,一字一字刺在宁流歌心头。
宁流歌低下眸子,怅然长叹了一声,默默转过身,攥着自己的水袖,伸出光洁如玉的藕臂,毅然向着屋檐外边抛甩出去……
她没有抓住任何一寸,仍由白色的水袖飘落下去。
就在落地前的刹那,一道白幕陡然冲降下去,卷起水袖的其中一头,猛地抽回挥向宁流歌面前,宁流烟语势渐渐缓和下来,问道:“这是娘留给我们的东西,你为何不要了。”
宁流歌眼中失意的眸色蓦地亮了起来,嘴角浅笑:“不小心掉下去了……”
宁流烟并未放弃自己这个姐姐。宁流歌心中有了一丝暖意,面上倒不似方才那般无情,淡淡道:“早些休息吧,你若要追,我不拦你了。”对妹妹也许真该放手了。
“呵呵,姐姐。”宁流烟不由一笑,睨着远处昏黄点点的街巷,她懒懒道,“姐姐真会说笑!人都走了,我上哪里去追?”
宁流歌面上宽慰,不再说别的,收起妹妹卷回来的水袖,转身跳下,轻迈着莲步款款而去。
只剩宁流烟孤单的身影在月下拉出长长的距离,她柳眉一皱,心中挣扎起来。自己本要和宁流歌划清界限,断绝姊妹关系,但是看着母亲留给二人的水袖被宁流歌抛下去,心头竟然蓦地一空,鬼使神差的,居然出手去挽救这个本该破灭的约定。
月下寒风凛冽,在夜色中驻足了许久,宁流烟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