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温渐暖,昏迷过去的小刀在美人榻上翻了个身,差点儿滚了下来。
“诶哟,快护着点儿,别摔了。他那白嫩小脸要是蹭着一星半点儿,我准要赔上十年的月例银子……”沈老妈子没想到,自己本想拿小刀立威,这下却要供菩萨一般小心伺候。这会儿,她可早把无故失踪萧潇忘到脑后了。
粗使丫头,死一个不打紧;
这花姨娘看上的小倌,哪儿能出岔子?
“萧潇……”小刀微弱的声音传入离他最近的雪萍耳中。
雪萍见他睁了眼,立即竖起手指示意他噤声。趁人不注意,低声唇语道:“已经找到萧潇了,你先躺着装病,沈妈妈现下正慌着神儿呢!”
小刀眼中的担心一时淡去,他抿着嘴,会心一笑,乖乖闭了眼。
雪萍咬着下唇,想着:只要小刀不醒,沈老妈子就无暇找由头治她;至于跟他撒的谎,只能等他再度醒来时解释了。
过了一个时辰,卧月楼前厅的喧闹声渐渐少去,多数fēng_liú客回家应付老婆孩子去了,留下些没有家室的,或者心事沉闷的,又或者喝高了走不动必须留宿的。剩下的人交过几锭银子都能在此暂住一夜,想要姑娘、俏姐儿陪过夜暖床,则需另添些钱财,爱怎么玩儿就由着客人了。
不知是哪个多嘴的,将萧潇失踪的事情告密,王伯得了信儿,趁前厅生意空暇再度折回轩园,推门一见沈老妈子围着昏迷过去的小刀转,又急又气,手上稍加用力,就将她拽出屋子。
“我看你是在这儿闲得慌,挺能折腾。我刚才走,那小刀还好好的,现在……你,你怎么说?”王伯铁脸一放,不怒自威,他又斜视了屋内乱哄哄的一群人,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你是怎么管教这群丫头的,刚挑去前厅的两个丫头,连个茶都端不稳,客人摸一下手怎么了?又没摸屁股……再说了,纵然是摸了,那又如何,只要能讨客人欢喜,就是留住了咱们卧月楼的财神!”
沈老妈子点头哈腰忙赔笑:“是是是,以后再也不敢了,我刚刚只是想教训教训这帮爱和我作对的丫头,没想到小刀倔性子,居然会给那贱丫头求情。”
王伯胡须一抖,像是见惯不怪的样子,吊着嗓子笑说:“这轩园,也就这么一个贱丫头有点儿本事,她能把小刀收拾得服服帖帖的,而你呢?还不是被这群小毛孩儿牵着走……”
“那人……还找不找?”沈老妈子自知没脸,说话的气势也端不住了。
“必须找回来!进了咱们卧月楼,还想跑……以为这里是善人堂还是客栈?”王伯背起手,缓步踱进屋内,探着小刀脑门儿的温度,松了口气。
雪萍见了王伯,自是垂下头暂时避开,站到了屏风后边。
绵绵的视线在沈老妈子和王伯身上徘徊,终究是猜不出来,除了教训,王伯还跟沈老妈子说了什么。
王伯一走,整屋的家丁、丫头们都屏住呼吸,大伙儿都知道沈老妈子在火头上,一个个不敢轻易走近。绵绵打量着她手边的茶凉了,就借故贴了上去,给她泡上一杯热热的菊花茶。
“园子里,都找过了吗?”出人意料的平静。
绵绵端茶的手一顿,也是惊讶:照着往日的泼辣性子,王伯和?仍酚薪患??蚶下枳佑Ω帽┨?缋住4銎么舐畈哦园。?p> “留下两个丫头,其余的人带上火把,都跟我上山找人。”沈老妈子又停了一下,转了心意,吩咐郑绵绵办事,“这两日花姨娘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我就……今晚我就不上山了,暂且守在园子里。他们一有消息就回来告诉你,你呢,再挑些要紧的话回我。”
杵着听训听得几乎犯瞌睡的家丁们立刻醒神,纷纷告退,一阵混乱的脚步声后,十几个人消失在轩园中。
绵绵扶住沈老妈子的胳膊:“沈妈妈要是信得过我,就先回屋歇着,一有丫头的消息,我必定亲自去知会您……萧潇若不肯自己回来,我就是绑也要绑她去您屋里领罚的。”她在“绑”字上加重了音。
沈老妈子不再说别的,出门后,瞪了屋外替她打帘子的雪萍一眼,嘴里咕叨了几句,具体内容不详,但“狐媚”那两个字众人都是听的一清二楚。
“总算送走了……”几个胆小丫头在书案底下避了许久,等沈老妈子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轩园后,才敢哆哆嗦嗦抬起头,慢慢站出来。
郑绵绵好笑地瞟了其中个高的女孩儿一眼,问她:“平日,这屋子里哪个丫头和前厅的人有来往?”显然这个高的女孩儿对一干家丁、婢女的情况很熟悉,绵绵才挑了她问话。
众人齐刷刷看来。
面对众人的目光,高个儿女孩儿脸孔红得要滴出血来,她轻颤着说:“我,我……我不知道。”多半是知道绵绵要追究谁跑去前厅告密,自己又才想到一个人,这才吱吱唔唔了半天,谎称自己不知道。
“你不知道?”还没等高个子女孩儿回答,绵绵目光越过她,直勾勾地看着她后边那个丫头,淡定道:“你,站出来。”
都是婢女,都是卑贱的人,讨了沈老妈子欢心,绵绵就似有了撑腰的靠山,在轩园一众婢女家丁里头,说话多少有些分量。
还没等绵绵问话,那瘪着嘴像是要哭的小丫头拨开人墙,挤到了她面前,“扑通”一声双膝跪下求饶:“绵绵姐,绕了我姐姐吧,蕊儿划伤了手,她刚去过前厅取药……但,但蕊儿保证,姐姐她绝对不会乱说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