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天桓在萧潇屋里坐了片刻,瞧见她双眼眯眯阖阖俨然有了一丝睡意,他抬眸看了一下供案上的沙漏,笑道:“时候不早了,本太子先走一步。”
萧潇回过神来,一把拽住夏侯天桓的广袖,嘲笑道:“太子啊,这都到午膳的点儿了,你也不请我吃一顿好的……织造厅这里的饭菜很没味道啊。”
“哦?”夏侯天桓稳住身型,转身好脾气道,“你要跟我去吃御膳么?”
萧潇很没骨气地酝酿着口水,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夏侯天桓的眸子,认真道:“我还从来没吃过满汉全席,太子啊,你就成全我一次吧,今后我一定……一定做牛做马,报答一饭之恩!”
“满汉全席?”夏侯天桓扬眉疑惑道,“宫宴是有,可我从来没听过什么满汉全席,这是什么席面?你们卧月楼怎会如此讲究!”
萧潇绷着脸,自知讨不到好处,却也不想跟他解释满汉全席的意思。她收回视线,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嘟囔道:“我去吃饭了,太子请便。”
夏侯天桓领了逐客令,心情大好道:“过些时日再来问你关于太子妃废立的事情,今儿我就告辞了。”
萧潇斜了他一眼,推他一把,出了房门反手关上,冷眼道:“鬼才理你!”
夏侯天桓视线忽然越过萧潇的肩头望向她的身后,眸色深邃起来,远处低矮的箭竹林中一阵竹影晃动,似乎有人闪了开去。萧潇在他面前挥了挥手,岔气道:“喂,你看哪儿呢!”
“告辞!”夏侯天桓拱手道别,略有所思地回顾了一下箭竹林的方向,继而叮嘱萧潇要小心行事。切莫擅自离开司仪局制造厅。
萧潇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仰着脑袋管自己走开。夏侯天桓背着手,亦浅笑了一声,随即跃上屋顶,屏息大步跃出一段距离,在一堵灰褐色的宫墙前纵身跳下,消失在一片琉璃明黄色中。
东陵阁殿前。
“就这些了!”
“你说的可都是实情?既如此,我知道了,你退下吧。”海棠送走一个小公公之后,黛眉紧蹙地转过身来。对上另一名宫女细声叮咛了两句。
那宫女福身点头道:“奴婢知道了。”说完,恭敬地立在远处。
海棠与她擦肩而过,径直走向东陵阁深处。
“娘娘午睡醒了么?”
“哟。您可回来了!娘娘刚醒,正传海棠姑娘上去伺候呢。”
海棠接过主事太监郭德海手里的水盆子,探手试了一下水温,神态自若道,“郭公公近日气色大好。想来身体康复的差不多了吧。你在楼下候着,我上去看看。”
举步登上三楼,还未到凌妃房前,已经听见她在传自己进屋伺候:“海棠,快来伺候本宫梳洗。”
“海棠来了。”海棠立即应声,端着热水推门进去。见床上凌妃已经坐了起来,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迎上前去,搀扶住她的胳膊。关切道,“娘娘醒了?让海棠伺候您更衣吧。”
凌妃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朦朦胧胧道:“今儿去请过皇上了么?本宫身体不适,你们禀报过没有啊?”她虽说自己身子抱恙,但双颊漾红。端得没有一点病怏怏的样子。
“郭公公已经去请过皇上了,晚些时候就会过来。皇上说,让娘娘备着晚膳。”海棠扶着凌妃在梳妆台前坐下,拿起碧玉梳为她梳理发髻。
凌妃半眯着眼睛,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慵懒道:“瞧你一脸得色,是捡着宝贝了还是怎的?”
“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娘娘的眼睛。”海棠抿唇浅笑,贴近凌妃耳边低声道,“海棠刚听到一个消息,说是太子私下去了司仪局织造厅。”
凌妃嚯得睁开双眼,讶道:“难道,真的是去找那个胖丫头了?”
海棠点头附和道:“娘娘心思缜密,一早派人监视了那个丫头的行踪,前几日,六殿下偷偷将接到了司仪局。郭公公在那边一直都布着眼线,若有风吹草动,咱们就能知晓。”
“哟,小郭子变得这般机灵了?”凌妃讪笑道。
郭公公是凌妃娘家人举荐进宫的阉人,据说祖上曾受了欧阳家的恩惠。这个郭德海是两代单传,祖母和生母对他十分疼爱,娇生惯养,不学无术,原先在宫外是恶贯满盈的大恶人,背着两桩人命官司,后来让一高官问罪,只能受审入狱。家人担心独苗就此丧命,来求欧阳家的长辈出主意,本想了掉包计用得了瘟疫的人代受绞刑,但被监斩官察觉,重新立案开审。郭家走投无路,只好来求当时刚做了美人的欧阳小凌,说只要保住性命就好,初进宫的欧阳小凌没有心腹,恰好有人送上门来,她便应了郭家的事情。
郭德海宫刑后,郭家至此断了香火,但所幸他跟着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凌妃,八面威风,少有人敢在他面前摆架子充横。郭家凄凄惨惨了几年,后来郭德海认了几个靠谱的干儿子回家侍奉双亲,总算了了老人的心愿。又有不少溜须拍马的人紧赶着往府上送礼送银票,原本屁股大的郭府,渐渐成了曦皇城南面的一处豪庭,跟北边十八都诸位皇子的府邸不相上下。
海棠念及郭德海,立即想到了刚才来禀报消息的小太监,忙敛色低声道:“娘娘,太子在宫外这么长时日,一回宫便去了织造厅找那个丫头,许是,皇后对此也心里有数……娘娘,这”
“有什么好怕的。”凌妃小指一勾,玩弄着护甲,轻蔑道,“皇后若有本事,早就告诉皇上让他治本宫的罪了,还会等到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