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妃捕捉到闵妃的视线,知道她对海棠疏于礼数而耿耿于怀,抿唇浅笑道:“妹妹看着海棠做什么,咱们姐妹难得聚在一起,说说话可好?”
闵妃不好推辞,遂点头应道:“凌妃姐姐请讲。”
闵妃出身高贵,是先帝御封的骠骑大将军罗宾嫡出之女,闺名罗小雅,十四岁入宫,十七岁博得初即位的武德皇帝盛宠,获封号“雅”,但顾忌该封号与太妃——乌雅赫德有所冲突,皇后另拟了别的封号,由皇帝和新宠自行挑选。罗家嫡女罗小雅,至此成为荣华宫之主,做了三年风风光光、掌压后宫的闵妃。
在后宫经过这么多年摸爬滚打,她性子磨得十分圆滑通达,如此一句冷冷淡淡的回应,既不有悖于盛气凌人的凌妃,又能恰到好处地体现出自己身为妃子的一份威严。
“……”凌妃显然有些气岔,绷着面上的笑容,低沉道,“妹妹,这是甩脸色给姐姐看吗?”
“妹妹不敢,凌妃姐姐多虑了。”闵妃略一低头,却并不回避凌妃咄咄逼人的目光。她一向在姐妹称呼前加上“凌妃”二字,时刻提醒自己,当年被夺去恩宠那般蚀骨的痛楚。
后宫妃嫔身系母家荣辱,影响家族亲属加官进爵;没有恩宠的妃子多半还会连累到自己母家族亲的前程;更有失宠者被打入冷宫,家人遭受突来横祸。
“姐姐方才看见你一个人在这里翻阅书卷,便过来瞧瞧,妹妹这是在看什么书啊?”凌妃放下手里一直把玩的两个玉球,拂袖抬起手探向闵妃面前放着的那本藏青色封底小册子。
“没什么东西……”闵妃伸手压在小册子上,紧蹙娥眉,似是想到自己不该欲盖弥彰,反而大大方方地抬起手。把画有舞谱的小册子递给了凌妃。
凌妃接了过去,粗粗翻阅了一通,轻轻阖上又换给了她,笑道:“哟~妹妹这年纪居然还在钻研舞步,叫我好生佩服呢!”言外之意是让早就年过三十的闵妃安守本分,警告她不要折腾生事。
“妹妹不似姐姐,姐姐整日陪伴圣驾左右,自然忙碌,我闲来无事,就想练练舞。当是打发时间了。”闵妃慎重回答道。
凌妃瞟了一眼闵妃的神色,谅她不敢明着跟自己争宠,又垂眸看了一下那本小册子。漫不经心道:“这本舞谱笔法不错,想必是出自大师之笔,妹妹何时遇上了高人,竟不跟姐姐说,姐姐这几日刚要寻一个画师为本宫生母画像祝寿。怎奈宫中那些画师没有一个合意的。”
闵妃正欲推辞,忽然视野中闯进来一抹红色身影,一个身材高挑的宫装女子正捧着衣匣子踏过月门,往这边走来。
白凝?
闵妃双眉一扬,心中暗道不妙,她方才翻阅舞谱入迷。忽略了忽然接近的凌妃和海棠,又因为紧张而绷着十万分小心,只顾着应付这二人。倒忘了自己叮嘱过司仪局织造厅的白凝今日这个时辰送舞衣来。
“妹妹在看什么?”凌妃瞧闵妃有些怔怔出神的样子,卷了锦帕在她面前挥了挥。
海棠闻言,立即警觉地环顾四周,恰好缓步而来的白凝察觉出九曲水廊这边气氛不对,闪身匆匆躲了起来。没有被海棠和凌妃发现。
“没什么,凌妃姐姐多虑了。”闵妃眼中划过一丝赞赏。暗想白凝果然是自己的得力助手,一般宫女太监,见到凌妃在此,多半会毕恭毕敬地过来行礼拜见,又或者双腿打颤原地跪下磕头。
闵妃是让白凝来送舞衣的,若被凌妃当场撞见,那还得了,依她那种未雨绸缪的刚烈性子,为了堤防他人争宠,少不了栽赃嫁祸,甚至痛下杀手。闵妃是骠骑大将军嫡女,自幼学文习武,功夫不亚于宫中侍卫,只是多年养尊处优下来,身段再不似以往那么灵便,轻功差了一大截儿,勉强还有些防身的武技。
“今儿天气甚好,姐姐还要去花房走走,就不打扰妹妹雅兴了!”凌妃拂袖站起,远处的海棠立即步履急促地迎了上来,搀住她的手臂。
“恭送凌妃姐姐!”闵妃紧跟着从座位上站起来,俯身行礼。
凌妃转身刚迈出两步,忽然想起什么,蓦地侧过白皙的脸庞,宫装下露出一段粉颈,她讪笑道:“本宫祝妹妹一朝扬眉,如愿以偿。”
闵妃闻言大骇,面色骤然变得铁青,立即垂下头去,装作无事人那般,轻声道:“姐姐慢走!”
海棠从始至终没有跟闵妃有过正面的眼神交流,扶着凌妃走下两级台阶儿后,才背着身子侧着脸跟闵妃拘礼道:“海棠告退!”
闵妃心绪更加汹涌澎湃,凌妃盛气凌人,她手底下的奴才也这般不将自己放在眼里。
等凌妃和海棠二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出九曲水廊这座园子之内,静静立着的闵妃这才松了一口气,缓缓扶着桌沿坐了下来。她娥眉一抖,冷声道:“出来吧,东陵阁的人已经走了。”
一直屏息藏在假山后边的红衣白凝应声现身,恭恭敬敬地提着衣匣子上前叩拜行礼:“参见闵妃娘娘,奴婢白凝已经奉命做好了娘娘的百花舞衣,今日特来献于娘娘!”她一面禀报,一面放下衣匣子,取出里边五彩缤纷、光鲜夺目的衣裳。
这一件舞衣不似其他衣裳,并没有飘逸悠长的水袖,更没有清扬梦幻般的披帛与轻纱,通身料子竟然都只用一片片巴掌大小、各色形状和花色的碎步拼接而成,每一种花纹的组合看似没有章法,实际上无形中被白凝缝制成了百花形状。
“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