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若浔还是在一丁点大的时候,跟着他叔叔卖身到贺府当奴才。那时,谁也不愿意买个小娃娃,他叔叔就带着他跪在街口,边乞讨边卖身。
那天的日头也像现在这么毒,唐若浔还小,受不住,小脑袋躲在他叔叔衣袍底下。突然有人拽着他的腿把他拉了出来,然后就是一阵轻笑:“光着屁股的小孩,长得倒还挺好看。”
“大哥哥好。”唐若浔舔舔干裂的嘴唇。
“你很渴,要不要来我家喝水?”贺徐源那时已经十多岁,个子不高,板起脸也能唬住人,不过,他舍不得吓唬这个漂亮小娃娃。
“要。”唐若浔已经饿得没力气,好不容易遇见个对他温声温气说话的人,当下扒住贺徐源死死不放手。
他进贺家的门,是挂在贺徐源身上,打着提溜进去的。进去之后,就是贺家三公子的贴身小厮了。后来三公子成了三老爷,他成了三老爷的妾室。
生活在底层的人,往往能够见识更多的人性善恶。贺徐源越像对待弟弟一样宠着唐若浔,背地里对他放冷箭的人就越多。他叔叔识字会算账,给派去当账房,跟他不住在一起,无法照顾他。贺徐源也忙着挣钱,忙着这样那样的事,无暇时时陪着他。
吃的饭菜里出现蟑螂,他照吃不误,衣服破个大口子,他自己拿了针线,歪歪扭扭的缝,袖子缝在腿上的经历也不是没有过。小打小闹的动作,他一律视而不见。他到底得宠,谁也不敢真的让他有什么事。而且,那个时候,三房都是下人们嫉妒,没那么多要命的算计。
头一次报复人,还是三夫人严氏进门的时候。彼时,他已经爬上了贺徐源的床。确切来说,是喝醉了,被贺徐源带上了床。贺徐源爱颜色是出了名的。对于他被带上床,贺府的人都不意外。养大了还不就是为了满足下半身,要不然养这么个干不了活的下人做什么?
他也是愿意的,贺徐源于他,不只感激。可无论他怎么对贺徐源好,贺徐源的眼里永远都不只是他一个人。
新夫人进门前一天,贺徐源不愿他心里难受,打发出去庄子里办事。晚上他睡不着,出来走动,结果被人蒙上布袋,给扔到粪池里。
他在里头拼死挣扎想要爬出来的时候,听到有人说笑:“怎么不直接打死,扔溪水里头冲走?这闹的,臭死了。”
然后又有人说:“小姐说了,这等下作人别脏了干净的水。”
等他真正站住脚,才发现那粪池并不深,踮起脚刚好足够他呼吸。多亏了布袋挡着,上头的人也不知道,他一动不动,实际上是能够呼吸的。
过了会,人走了。他被路过的农户救出来。洗了几十遍的身子,再出来,就不再是以前的那个与世无争的唐若浔了。
后来,三房的下人在很短的时间内变动很大,死的死,病的病,发卖的发卖,又买了批新的进来,对院子里伺候的老人唯唯诺诺。
唐若浔当上贺徐源妾室的那一年,和大董氏联手害死了贺徐源的夫人严氏。严氏是老太太娘家的女儿,和老太太一条心,自然是大董氏的眼中钉。那时,严氏肚子里还怀着贺徐源的孩子,是儿子。
大董氏不愿留下严氏的嫡子,老太太又盯得紧,干着急,无从下手。她这才去吩咐了唐若浔,许诺他,除去严氏,正房之位给他,以后再纳小的进来,生出来的孩子过继给他养着。
对于严氏,唐若浔早有算计。粪池边上的那声“小姐”,那时正是严氏要嫁入贺府的前一日,唐若浔记着呢。大董氏一许诺,很快严氏就命归西,唐若浔害人的手脚做的干净利落,老太太别说防,就是事后,想找出些蛛丝马迹都找不到,只好怨恨大董氏。
再后来,大董氏反悔,让她家里头的女儿进来,给贺徐源做了填房。贺徐源一直不大喜欢小董氏,隔三差五的往家里纳妾,还和丫头们厮混不清。唐若浔最得宠,但得不到专宠。
大董氏害怕唐若浔报复她,总找唐若浔的麻烦。唐若浔只好与贺徐源算计着,两人和老太太搭上线,贺徐源不在家的时候,就由老太太护着唐若浔。
贺府众人瞧着,唐若浔是一路忍让,对大小董氏恭敬有加。这让贺徐源心生愧疚,多年来,对唐若浔一直宠爱有加。而其他的妾室,哪个不是宠几年便忘在了脑后。
而事实上,唐若浔孝敬给大董氏养颜的香粉,被大董氏验出无毒之后,每日总要擦不少。那种香粉对皮肤不会有害,长期用也不会中毒。但这种香粉闻多了,会让人在床事上提不起兴致来,并且会造成月信不调,甚至怀不上孩子,即便怀上了,也保不到足月生下来的时候。
大董氏年纪不小了,查验香粉的妇人也不知道香味还有这么个功效。大董氏抹上去后,觉得皮肤确实好了许多,便几年都用着。
这也是莫沾衣为什么见到大董氏,都鼻子不舒服的原因。不过依莫沾衣的才能,也闻不出来是什么东西。
就算贺轻舟没有算计萧妇人,小董氏肚子里的孩子也是保不住的。
叔叔出事的时候,他几次写信给贺徐源,希望贺徐源能施以援手,那毕竟是他的叔叔啊。但是贺徐源别说回来,就是派个人给贺轻舟施施压都没有。他一个妾室,手伸到府外的能力毕竟有限,眼睁睁看着他的叔叔被发卖。
他十分羡慕三少夫人。在贺府,只要莫沾衣有事,无论外面什么样的形势,贺轻舟总会第一时间出现,帮三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