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儿赶忙拉着她,哭着劝:“奶奶快别这么着,这几位爷是奉了圣旨,违抗不得的。”
凤姐已然失心发狠,不知从哪里来的一股子劲,平儿怀里抱着大姐儿,又要去拉凤姐,两头顾不到,只好把大姐儿交到小红怀里,自己拼了命把凤姐按在榻上。
一时间房里大的小的,又哭又喊,好不混乱。
锦衣卫士们见拿不来钥匙,也不管许多,抡起刀剑,往锁上就是一阵乱砍乱砸,终于给它弄开来。
铜锁当啷落地,王熙凤听见,登时呕出一口鲜血,直挺挺地向后倒去,眼见是不行了,平儿小红摇着她,呼天抢地不已。
“统统住手!”穆苒踏进门来,寒着脸往屋内一扫,见下属刀剑出鞘,立时大声喝问,“怎么回事?适才我吩咐过,只准抄家,不准扰人,都没有听清吗?”
为首的锦衣卫小校慌忙还刀入鞘,疾走到穆苒跟前,躬身回话:“回禀指挥大人,属下等抄出两口箱子,这几个妇人死活不肯交出钥匙,属下等这才动了刀剑,砸开锁来查验。”
“二奶奶,二奶奶?”紫鹃见凤姐挺在榻上,双目紧闭,唇边有血,吓了一大跳。
尽管凤姐待黛玉只是平平,还贪没了她的东西,但往昔活生生认识的人,如今变成这个样子,不由得紫鹃不关心,忙扑倒凤姐榻前去看她。
紫鹃叫了几声,凤姐哪有回应?又去握她的手,只觉又凉又硬,瞧这情形,已然是死了大半了。
想凤姐先前,女中丈夫似的强硬人物,如今也落得这般凄惶田地,紫鹃不禁也生出几分怜悯,站起来,走到穆苒身边,低声恳求他:“琏二奶奶眼见是不行了,大人能,能给她些许体面和清静么?”
穆苒扫了凤姐一样,知道紫鹃说得不假,略一沉吟,便摆了摆手,下属们领会他的意思,都默不作声地暂且退出门外。
忠顺王正指望能从这里,查抄出一些机密来,自然耳目越少越好,故而也不阻拦。
紫鹃拉过被子,替凤姐盖好,又把小红那过几步,悄悄在她耳边说:“平姐姐,你莫要害怕,只是王妃让我来从二奶奶这里,取回她寄存的东西而已。”
贾琏夫妇做下的事,平儿多半知晓,如今听紫鹃说到“王妃寄存的东西”,心知事情败露,紫鹃这样说,无非是给凤姐留些颜面。
如今家也抄了,败了,二爷还关在顺天府大牢里头,二奶奶更不知死活,再贪图那些钱财还有什么意思?
她将大姐儿紧紧揽在怀中,惨淡一笑:“你一切都随意吧。”
说着用手指了指其中一口箱子,别过脸不再说话。
紫鹃和黛玉还在贾府之时,知道平儿素来做人厚道,故而也觉得她可怜,可是一码归一码,她主子吞没了王妃的东西,还是人家亡父的遗产,一点儿亲戚的情分都不讲,实在可恶之极,如今是最后的机会,晚了就要籍没充公,如何能不索回?
紫鹃走到平儿所指的那口箱子边上,向穆苒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后者颔首表示同意,她才蹲□子,双手扣着箱盖,略一迟疑,咬牙卯足了气力,将箱盖给掀开了。
先是一股子淡淡的灰尘的气味扑面而来,紫鹃下意识的扭头避了避,忽又听见忠顺王一声低喝:“慢着,你且退到一边去!”
紫鹃不敢不遵,只好退开两步,仍旧好奇而不甘地伸长了脖子,去看箱子里藏了哪些东西。
“穆大人,请吧。”忠顺王故作大方的一抬手。
穆苒并非不信紫鹃,但深知此事非同小可,自己肩上担着干系,草率不得,便和忠顺王一道,俯身细细检视箱中之物。
樟木箱的最上方,还有一只小小的银匣子,像是寻常装信札用的,忠顺王先抢在手里,打开来一看,果然是十几张一叠的字纸,色质故旧,一一展开之后,却是些房契、地契之类,便扫兴地掷了回去。
穆苒见那些契约上写明了扬州某某处,金陵某某处的字样,签押人中赫然有林海之名,已信了紫鹃的话。
忠顺王抄检了半天,箱中大都是一些珍玩古董,虽价值不菲,却引不起他丝毫兴趣,便一件一件抄出来随意摆放在地上。
抄到箱子地步,再看不见别的东西,只有一轴一轴的画卷,以及几捆古籍善本,他犹不甘心,又把那些画卷统统解开,以防里头另有夹带。
紫鹃更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留心自己要找的东西。
当忠顺王展开一幅五六尺长的画卷时,才露出一半,紫鹃的眼睛就亮了,也不顾上矜持,一把拽住穆苒的衣袖,欢呼不已:“穆大人,你快看,快看呐,我没有骗你们吧!”
穆苒也认出来了,这画中所绘图景,的确和自己游赏过的,北静王府新园子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