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可曾得罪过什么人?”
哪知道他这里无心叙旧,徐滢却在他身旁坐下来,且把话说开了。
他顿了一顿,抬起头来。
徐滢道:“此人既然独独挑中皇上和王爷下毒,那他就不该不知道咱们的吃食在入口之前会有好几道繁琐手续,倘若皇上真有那么容易被毒,王府岂还敢隔三差五地接待?此外还有太子,太子上咱们王府作客可谓家常便饭。
“他若真想对宋家下手,不用特地挑这个时候。
“而杨家的小辈年前意外中毒,至今没查到原因,以至于舅舅不得不赶赴京师求医。可是我想,事情已经发生了快一年了,舅舅应该不是直到一个月前才会想到进京求医罢?”
杨沛在她的注视下凝目,片刻才垂了垂眸。
徐滢不等他说话,接着说道:“杨家口碑在外,如果真是道貌岸然趋炎附势之辈,不可能会有这么多的赞誉。而舅舅爱惜名声如同爱惜自己的羽毛,明知道这个时候进京容易引起非议,就更不可能赶在这时候进京了。
“更何况,你竟然都不肯求见太医。明明太医可能是孩子们的救星,你心疼他们却又拒绝我为他们请太医,这岂不矛盾么?如果我猜得没错,舅舅这次进京,乃是出于无奈。”
杨沛已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竟不知道杨氏能把一双儿女教得这样好。
他静望着她片刻,终于说道:“上个月我为着这事急到寝食难安之时,有人塞了封信在我轿子里,说皓儿他们的毒除了只有京城才有人能解。他们最多还有半年的寿命。我当时不信他恐吓,但是翌日夜里,他们俩突然就昏迷了。”
说着他从袖子里掏出封信来递给她。
徐滢连忙接过看起来,果然上面写的与他所述之言不差分毫。
杨沛又接着道:“我的确从来没想过在这个时候上京,因为我知道,进了京必然忍不住会来找你们。而找了你们,必然又会惊动许多人。还有些不愿再回首的往事,都不能不面对。”
徐滢折了信,想他那不失愿回首的往事自是指杨氏那件事了。只是那事于他来说有什么好不堪回首的呢?
她把信塞到同时已走过来的宋澈手里。又问他道:“还不知道舅舅究竟与什么人有过节?”
“这也正是我所疑惑的地方。”
他凝眉望着他俩,“我与你外祖母和舅母她们自打迁回江南,从未曾与人结怨,我也百思不得其解究竟是何人向我们下手?因此我也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情进的京,如今看来。他们投信的目的倒像是在引诱我进京。”
徐滢点点头,也沉凝起来。
皇帝算是个清醒的皇帝,他对王府的忠心有十足把握,但却不见得会对杨家肝胆相照。就算杨家名望再高,再不可能有谋害皇帝的心思,唯独他的汤里没毒为又怎么解释?有了这一桩,他也是浑身上下是嘴都说不清。
这明摆着是个一石二鸟之计,明面上看是挑拨皇帝对王府的猜忌,但实际上,这分明就是把杨家往死里整!
到如今她终于也相信宋鸢的话。绑架顾氏的人的确是想借她的手下手,但他的真正目的却不是只想杨沛的命,而是要把整个杨家全都拖进去!
当杨沛涉嫌谋杀皇帝的罪名成立,皇帝即便是不诛他九族也至于会拉几个人出来砍头吧?再者这弑君之罪又岂是寻常罪可比?只怕当场下道圣旨禁止杨家子弟日后入朝为官也极有可能!如此一来杨家岂非就此彻底亡败了?
再者为君者即便心胸再宽广,又怎么会容留有弑君罪名的亲戚的人在朝为官?如此徐镛的官位恐怕也岌岌可危。
而她就算嫁到了王府有宋澈为护,可到底跟杨家也撇不清关系,皇帝如今是对她没什么,也许将来老糊涂了又有奸臣进献谗言呢?这些事可说不准!
总而言之,对手这招借刀杀人使的好爽!
此人布下这么个局,如果不是杨家的仇人又会是谁呢?
而他为什么又会用绑架顾氏的法子来逼迫宋鸢行事?
她吐了口气。也许她该庆幸皇帝对王府上下是真的好,也该庆幸皇帝真把她当成了自家人看待,更该庆幸他当真称得上英明睿智,所以才没有认定她跟杨沛相互勾结。没有揣测成她是那种蠢到会在自己家里下药弑君的人。
“皇上,问出点线索了!”他们这边正在沉默时,皇帝那边却有太监匆匆回来了:“方才膳房的人交代,端汤的时候,三郡主曾经靠近过炉灶!”
徐滢闻言,倏然怔在那里。
端亲王与宋澈也各自都变了脸色。
皇帝沉脸问这太监道:“你的意思是鸢丫头会给朕及她的父兄下毒?”
“这个……”
小太监支吾着说不下去了。
但屋里气氛却倏然间变得凝重。
徐滢知道公堂之上是不管“会不会”。而是只管“能不能”,宋鸢的确是在汤里动了手脚,可她虽然想害的是杨沛,但事实上却是皇帝三人碗里有毒,她就算说出实话来皇帝会信吗?如果不是她事先听到她自首,她也一定不会信!
她握了握双拳,走到皇帝身前,说道:“三郡主确实是去过膳房,但她是替我去拿饭的,荣昌宫的炉灶与承运殿的大灶紧挨着,这么样疑心到三郡主令得臣妾也十分不安。既是有人证,不如趁着这会儿把所有接触过这汤的人都传过来审审的好。”
这虽然是个坏消息,但前世姨母告诉过她,这世上没有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