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听得有人爽朗一笑:“这位姑娘,你是北街特意请来的戏子么?”
戏子?穆清瑶怔了怔,那是个中年汉子,大冬天的,他只着了一件无袖的褂子,露面外面的膀子健壮而有力。
“兀那汉子,胡说些什么呢?敢污辱我家小姐,小心我……”
戏子与妓子没什么区别,分明就是骂人的话,墨玉快气死,指着那汉子大骂,穆清瑶忙捂住她的嘴,问道:“大叔为何这么说?”
那汉子见墨玉身着丫环打扮,一脸的气愤也不象装出来的,忙拱手道:“原来是位小姐,对不住,小的以为是北街派来故意影响我们工期的。”
铁市分为北街和南街,这点穆清瑶来时就了解到,“今天南街和北街有竞赛么?”
穆清瑶看了一眼那汉子铺子里未完成的半成品,一看之下,脸色一变,竟然象是铁箭。
兵器自有工部专门设置兵工厂来生产,很少有在街市上打造的,一路看过去,果然,两边的铺面里,也都正制造着兵器,如此大量的制造箭矢,这可不正常了。
“大叔,这些货可是有人订下的?时间很紧么?”她的到来,害得许多年轻小伙子放下手中的工具,都只看她去了,没有干活,汉子既然这么说,肯定工期紧,与北街的竞赛怕也是想多抢些订单,多完成些产品。
那汉子倒也爽朗:“也不算是工期紧,是城里有个大官,说是要造些箭矢去给新兵训练用,工部的兵工厂造不赢,所以才在两个街市上订了一些。”
城里的某个大官?是谁?
训练新兵不是有专门的箭矢么?再说箭矢这种东西是可以重复使用的,军队里大多领了箭枝回去,用作给兵士训练后,又回收回库房储存,并不影响战场上再使用。
“胡老七,别啰唣了,快赶工吧,没得让北街把咱们南街比了下去。”一个老汉似乎不愿意汉子多说,冷冷地瞟了穆清瑶一眼,大声道。
名为胡老七的汉子便笑了笑,继续抡起大锤,对着自家小徒弟甩了一耳光:“干活,再看也不会成为你的媳妇儿。”
墨玉听了更气,正要发作,穆清瑶将她一拉,退到一旁的墙角里。
果然,很快便有一队铁骑直冲了过来,为首之人穿着将军服侍,手里拿着马鞭,大声喝道:“收货了,收货了。”
铁匠们高兴地停下手中的活,开始将自家才铸好的箭矢归拢,捆好。
不多时,街上便行了好几辆马车,这些箭矢就会装在马车里拖走。
有专门的人上门来点数,记帐在册。
清点过自家的产品数后,便有铁匠往马车上搬箭枝。
胡老七却拦住,走到骑在马上之前面前:“大人,今天已经是第五批货了,按照先前说好的,拖走第二批,便给第一批的钱,可您就给了一批的钱,后面还有三批钱没付呢,您看,小的们都是小本生意,可没这么大的本钱垫啊。”
“你是担心本官会赖了你们的货钱?”那是个年轻将领,长相还算英俊,但一脸的戾气加之看铁匠们时鄙夷而又轻蔑的眼神,让人看着很不舒服。
“小的们不敢,只是,小的们为了这几批货,已经填上了整个家底,米缸里都快见底了,小的们总要吃饱饭了才能干活啊。”胡老七倔强地说道。
而那先前喝斥胡老七的老者也走出来,向年轻将领一辑道:“是啊,请大人开恩,好歹再付两批货的银子,小的们也好继续把活全部干完。”
老者的背有些佝偻,岁月在他脸上刻下深深的印痕,一双眼睛因为常年盯着耀目的铁花而显得混浊,穆清瑶甚至能看到他眼角的白内障。
这么大年纪,若在前世,该早就退休了吧,可他似乎还是那间小小的铁匠铺里的主力。
再看铺子里,瘦小的少年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抡大锤的手臂还太纤弱,这样的祖孙二人,打出的箭矢自是也比别人少,可是,他们努力着,为了生存努力着,而这些为官者,却连他们的血汗钱也要拖欠。
所有的人全巴巴地看着那年青将领,他却扬起手中鞭子,狠狠向老者抽下,那一鞭,带着呼呼的啸声。
老人下意识抬臂挡了一下,但鞭子还是抽在了脸上,苍老的皮肤瞬间起了一条血痕,连着半边嘴角也红肿了起来。
所有人都怔住了,时间似乎停滞了几秒。
正是因为他们的愣怔,让青年将领更加愤怒,第二鞭又扬了起来,胡老七反应过来,将老者一推:“大人,为何打人”
“滚开,要钱没有,再敢啰嗦,小爷要了你的狗命。”青年将领第二鞭落了空,怒气冲冲边骂,鞭子再次扬起。
穆清瑶已然看不下去,正要出手,手臂却被死死抱住,墨玉在她耳边央求:“小姐,忍一忍,那些不是杀手,也不是普通的护院,是军队啊。”
是啊,他带的是一队军士,个个佩着大刀长枪,自己还好,可以抽身,可一旦出手,他们会不会认为是铁匠们暴动?
这种事情当官的不是做不出来,不能贸然出手,否则不但救不了这些工匠,还会连累他们。
胡老七灵活地躲过那一鞭,却扑通跪下:“大人,求求您了,实在家里快揭不开锅了,你就行行好,付些工钱也行啊。”
仿佛一块铁石卡在胸口,上不得,下不得,沉重又硌应,这种感觉既酸涩又愤怒,这就是老百姓,只求三餐温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