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相膳抬起头,一脸愧疚:“不该瞒着老爷。”
“那你为何要瞒我?是否觉得我如今瘫了,不中用了?”
“不、不。”相膳忙不迭地摆手:“相膳绝对不敢存了那份心思,相膳只是恐怕老爷——”
“恐怕我受不了皮家和同行的羞辱?你跟了我那么多年,我在你眼中,就是一个如此不堪一击的老头子?!还比不上一个小丫头?!”
相膳惶恐地垂下头。晴天暗自责怪自己擅作主张,连累了相膳。
“我再说一遍,抬起头来对我说话!”尹剑起不耐烦地道。
相膳和晴天硬着头皮抬起头来。
“我问你,今个儿若不是桃子说漏了嘴,你是否还要一直瞒着我?”尹剑起问道。
相膳为难地看了看晴天,想了想,把心一横,道:“是。”眼见尹剑起要发作,他急忙道:“老爷莫要恼,老爷听相膳说。在相膳眼中,那什么脸面,什么闲话,全是旁人嘴里的东西,对相膳而言,没有半分意义。在相膳眼中,只有老爷的身子才是最重要的。尤其今个儿,相膳亲眼目睹那个皮进三是如何待二少夫人的,更是觉得,瞒着老爷是对的,否则,真要让老爷去了现场,连相膳都气得不能自己,何况老爷呢?说句不好听的,老爷可是从鬼门关上走过一圈的人,相膳是真的怕了。”
“狡辩!你说你当时气得不能自己,那皮进三又不是冲你而去,你有何气?”尹剑起丝毫不为相膳的话动容。
相膳急了:“可那皮进三是冲着尹家来的啊!自从那年,老爷把我一家几口从饥荒中救出,我相膳便已经在心中立下誓言,生要为尹老爷做牛做马……”
“好了,好了,陈年旧事,不提也罢!”尹剑起指向晴天:“他相膳是受我尹家的恩惠,才甘愿陪着一同前去受辱。你又是为何呢?”
晴天被问住了,她不知道如何回答尹剑起的这个问题。
“你二人都是外姓人,如今,连尹家人都不愿意出现的场合。你二人却去了,说,为何这样做?”
晴天期期艾艾:“不去的话,怕旁人说闲话,说尹家输、输不起。”
“又是尹家!又是尹家!又是尹家!”尹剑起怒了。旋转轮椅,将巾架撞翻,脸盆咣当一声摔在地上,溅起四处水花,晴天和相膳吓得不敢动弹。
“两个外姓人,张口闭口都是尹家!我问你们,你们让我这个尹家的一家之主该如何自处?!——咳,咳,咳。”尹剑起一口气憋在胸前,满脸通红。
晴天二人连忙站起身。想去搀扶,尹剑起喝道:“咳,咳,谁让你二人站起来了?不得动弹!”
二人只得又跪下。
尹剑起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急促的呼吸逐渐平复。
……
半晌,尹剑起沉重地叹口气,道:“对不起。”
对不起?!晴天难以置信,这三个字居然从尹剑起口中说出来。虽然他今天带给晴天的“惊喜”足够多,但是,她还是想不到。一向沉默寡言、不怒而威的尹剑起居然能说出一句“对不起”来,还是对着她和相膳说的!积攒了一天的委屈仿佛终于找到一个发泄口,晴天“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相膳也跟着红了眼圈儿,喃喃道:“老、老爷。相膳受不起,相膳受不起。”
尹剑起叹道:“哭什么?是尹家人令你们受委屈了,是不是?”
“不、不是。”晴天一手抹去眼泪,哽咽道:“是公公前后判若两人,令晴天一时反应不过来。”
尹剑起难得地笑了:“怪不得她喜欢你,你的确是个好姑娘。有担当,有心思,最主要的是,从来不计较自个儿的得失。”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又道:“今个儿皮进三说的那些话,琥珀全告诉我了。抛开那些个混话儿不说,有句话,我不得不承认,他说对了。他说,我尹家有颗瓷器的心,受不起一点儿磕碰,这是真的。尹家太顺了,她也一直把我父子三人照料得太好了,所以,我父子三个,才个个犹如瓷器一般,脆弱到一碰就碎。我想,正是我前一阵子意志消沉,才令你二人小心翼翼,不敢拿出皮家的请柬,否则,谁会笨到做这只‘出头鸟’,白白跑去皮家受辱?你二人全心全意为了尹家,我除了惭愧就是惭愧,哪里有半分责怪你们的理由?不过,今个儿这事,你二人的确办得不妥。既然是瓷器行业内的宴请,哪怕尹家输了会长一职,也理应出席,没什么丢脸的,你二人无论怎样,都应当知会我一声的。不过,你二人也都得到了教训,好了,站起来吧。”
晴天扶着相膳一同站起来。
尹剑起又道:“相膳,方才咱们说的责罚,你可记得?”
相膳诚惶诚恐:“记得。”
晴天抢着道:“公公,此事全乃晴天的主意,要责罚也应当由晴天一力承担才是。”
尹剑起笑道:“这个责罚若是由你来做,恐怕不妥。”
“?”二人不解。
尹剑起故意板着脸道:“从明个儿辰时起,相膳日日来正央阁扶我去院子里散步,风雨不改,知不知道?”
晴天与相膳相视一笑,相膳一边用衣袖擦去眼角的泪水,一边欢喜地道:“知道,知道,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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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集市。
“二嫂,对不起,对不起。”尹子桃扑闪着一双大眼睛,一只手挽着竹篮,一只手拉着晴天的手腕,不停地道歉:“只怪桃子一时口快,就说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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