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换星移,碧空如洗,转眼就是半夜。我饿的前胸贴肚皮,哭也无力。我当然知道前厅的橱柜里有母亲做好的窝窝头,可我不肯踏入进去。只要我不进去,这一切都是假的。
星光落下的时候我因受寒发烧,昏昏沉沉。迷迷糊糊中开始做梦,仿佛看到自己变成了一身花衣,胸前有黄花宛然,恰如我吃下的那一朵死人花。是梦?是醒?无法分辨也不愿分辨。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头疼欲裂,梦中的一切并未真实上演。我使劲儿晃了晃头,用力眨了眨眼,重新打量前厅,厅中骨灰盒仍在。我暗骂一声老天,继续蜷缩在地上眼神空洞的看向前方。是夜,旧梦如故,我仍旧不肯分辨是幻是真。
日复一日,昏昏沉沉;
夜复一夜,同一旧梦。
直到我感觉再不吃东西就要死掉了,这才挣扎着爬进前厅,被迫接受残酷事实。此时却发现母亲留给我的食物,那些搀着玉米面的窝窝头已经长出绿色的毛,看上去就像是一堆令人生厌的绿毛龟。
我拿起一个张嘴咬下。我才不怕它长毛,我连死人花都吃了,还怕个长着绿毛的窝窝头?
当晚,我狂泻不止,几乎在茅房中蹲了一整夜。
第二天照镜子的时候发现,整个人都瘦了三圈,本来还算壮硕的体型快速枯萎,现在连40公斤都不到。要知道我高达一米七六,如此身高体重比,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枯瘦的面孔、血红的眼珠、无精打采的模样,总而言之四个字:生不如死。
虽然生不如死,还要坚强的活,因为我只有十六岁,根本舍不得死。可我又吃下了死人花,迟早都会死掉。怎么办?只能咬牙活着,能活一天算一天。
镜子中的我摇摆不定,就像有无数个自己在我面前晃动,最终组成一个完整的人形。我使劲儿眨了眨眼,虚影还在晃,看来是饿到出现幻觉了,我必须立刻寻找食物。
长了绿毛的窝窝头是绝对不能再吃了,得想办法做点儿新鲜的食物。当我拖着绵软无力的身躯来到前厅,抬头看见父母的灵牌:粗糙的木头,粗糙的做工,骨灰盒旁边连个遗像都没有。你们生前怎么就不知道照个相呢?搞得我现在只能对着木头发呆。
看木头的时间久了,就连木牌和骨灰盒都在摇晃,我的脑子渐渐恍惚,仿佛听见母亲说:“勇敢一些,”又听见父亲说:“活的像个男人。”我蜷缩着身子哆哆嗦嗦的回应:“没有了你们,我怕呀。”
声音发出的时候赫然发现,我的嗓子已经坏掉了,完全不能发声。而我在刚才照镜子时发现的虚影也不是幻觉,只是我的眼睛哭坏掉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
这就是我注定要承受的厄运么?我不愿相信这个残酷的事实。十六岁的我还没有来得及光彩绽放,怎能就此枯萎?
我要使劲儿的吃,玩命的吃,直到吃回健康的我。可家里的食物极其有限,白面和糙米加起来不足半斗。我晃了晃脑袋,先吃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