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张沧和张沔的车马队没有走洛阳东,而是走了洛阳南,因为李恽赠送的房产在定鼎门附近。
快到甘泉渠的时候,已经能够看到洛阳新南市的西大门,是个钢筋混凝土结构的巨大“牌坊”,上面刻着褚遂良的字:西大门。
当年新南市设置的时候,朝廷也没怎么高看它,乃至后来越来越发达,倒是不少达官贵人有点后悔没有早早题字。
这时候再去题字,就有点“蹭流量”的意思,顶级权贵多少还是要点脸的。
于是乎,整个新南市,真正有牌面的,反而是褚遂良这个随处卖书法的“老实人”。
“这洛阳怎么恁多槐树?”
“秦汉时便有这风俗,中国自来爱槐,不拘衣食住行,多有交结。”
开春吃槐花,便是叶子也能吃,而且因为李董的缘故,搬迁过来的除了一干帝王将相,还有关中的老槐树。
整个官道道旁,随处可见官有的槐树。每年仅仅是做槐花饭,洛阳县就能有一大笔进账,不比卖酒水差多少。
槐树算是抵抗饥荒的一大法宝,中原大地,但凡有人的地方,就没有说没吃过槐树身上的花叶。
汉时有个狂人东方朔,他便爱吃两种饭,一种叫“蔓菁烧饭”,另一种,就是“槐叶烧饭”。
这二种,都是美味,相交吞咽时恨不得眼珠子瞪出来的麦饭还有咸菜疙瘩,这是长久以来为数不多可以让主食变得精致的物事。
于是乎,纵使现在京中多富户,但大多数中老年人,还是从苦日子过来的。
谷雨时节,正是槐花香。
“楚地到底还是有些分别。”
张二郎说着,就看到官道旁有几个白役在那里忙碌,手中有个长钩,正在钩槐花,然后用剪子剪下槐花来。
一串串的槐花,跟铃铛似的,码放的整整齐齐,几个板车的箩筐中,早就装满了。
“几位太尉,怎地要收恁多槐花?”
“不敢当太尉称呼。”
虽是京中官场中人,但地位不高,所以见了外地身穿锦袍的年轻人,还是恭恭敬敬还礼道,“好叫郎君知晓,这些都是要做‘槐花饭’用的,今年‘槐花大使’忙得很,散布京畿,谁叫槐花今年开得好呢?”
“这槐花,还有大使的么?”
“每年做了槐花饭,还是要奉送乡老、官吏的,此乃天恩,自是有中使外出。”
听了稀奇,张沔连连赞叹,“若是不来京城,还不知道有这等奇事。”
“久居中国,自然不以为奇,小郎是南方来的?”
“正是。”张沔点点头,然后道,“多有叨扰,勿怪勿怪。”
“无妨。”
别过之后,张沔和张沧下马行路到了甘露渠边上的卡口,卡口有一座石桥,桥南有一座华表,哪怕离得远,也能看到上头横亘的“诽谤木”,只不过“诽谤木”不是木头做的,汉白玉的基石垒砌宽大,整个基座就是个小广场,附近也的确有小池塘,里头还种了莲藕,金鱼时有看到,却是没什么人来捞鱼。
“这是华表么?”
“当真高大。”
几层楼那么高的华表,相当的有震撼力,用了大量的汉白玉,除此之外,华表基座下方,似乎还有用树脂包裹的“龙骸”。
这东西在武汉的库房里有,基本上李淳风这个妖道在勃律装神弄鬼用的道具,都是出自武汉的设计。
只是没想到,在京城也能看到。
神龙骨骸用黄褐色的树脂包裹,时不时还有香味传来,有点蜂蜜的味道。这样的东西造价不菲,不管是树脂、蜂蜜、鲸鱼骨头、骨头铰链、骨制品加工……都不是普通人能够承担得起的。
饶是张沧明知道这玩意儿是假货,可到了跟前,还是情不自禁被震慑了一下。
这种不可名状的“神威”,对普通人显然更加有威力。
“难怪旁边池塘有金鱼,也不见有人去偷上一两尾。”
张沔一声感慨,这年头,任你什么样的贼,面对这种“神力”,没有敬畏之心也是有了。
朝廷能杀龙,而且不是蛟龙,是苍龙、天龙……那就不是人力可以抗衡的。
张二郎的感慨让张大郎很是无所谓,他心中却暗暗想着:难怪京城贫贱之辈已经不堪重负,却还是无人敢煽动袭扰,想来这华表龙骸,也是有一份功劳的。
江都被干死的杨皇帝,连高句丽都打不下来,那自然是凡夫俗子。
洛阳的李皇帝,高句丽打了一半都当输,可谁也不认为输了。因为他不是凡夫俗子啊,不然怎么解释这华表龙骸?又怎么解释贞观一二三年还饿的前胸贴后背,贞观二十五年就已经迈入“盛世”行列?
“大哥,想甚么?”
“我在想,敬鬼神而远之……倘使圣人复生,立于‘诽谤木’前,怕是不敢再谈甚么仁。”
“想恁多么。”
张沔翻了翻眼皮,“还是赶紧过了午桥,去定鼎门看看。”
“那宅子你打算住?”
“不住怎地?难不成改成澡堂子?”见张沧说的奇怪,张沔随口吐了个槽,却猛地一愣,“大哥,你不会……真打算改成澡堂?”
张沧点点头:“要甚院房,买了就是,只是这地界离通济渠恁近,乘船还能进洛水,用来住着实可惜了些。”
“还真开澡堂啊。”
“三教九流,形色人物都有,先看看京城风水再说。”
张沧这般一说,张沔就知道,自己老哥是真打算把搓澡事业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