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都回来了,别发那么大火。”
小姨任笑笑过来劝。
“不发火!她做了这样的丑事,你让我不发火!”厚掌拍在桌子上,砰砰做响,中年男子另一只手,还指着客厅中,穿黑毛衣的少女的鼻子尖儿。
“女儿不回来,你要急,回来了,你还要急。别急了,有话好说……”
“你还说!都是你惯的!”
一把挥开中年美妇的手,叶翼脸色通红,呼哧呼哧,气的直喘大气。
眼见要喘不过气,任笑笑板着脸,连忙高声叫到:“小何,小何!快拿药来,急救箱的第一层那个救心丸!快!快!”
“是!”随着一声应和,边儿待着的警卫员,哪敢再蹲边上看热闹,慌慌忙忙地赶紧跑过来。
拿药,倒水。
好一阵忙碌,总算让叶翼稳了心跳,缓过口大气。
叶翼心脏不好。
年青时候去西藏,高原反应落下的病根。
老毛病。
大伙儿都知道。
任笑笑不赞同的看了一眼叶春闲,语重心长地说:“小叶啊,你知道你爸爸心脏不好,以后干什么事、说什么话,先想想好吗?缺什么,家里都有。我们都是你的家人,你要有什么困难,我们能不帮衬吗?”
这话说的。明里暗里的暗示着她“短视、虚荣”。
叶春闲低着头,垂下的刘海遮住了眼底的冷笑,没吱声。
“这逆女还不都是你惯的!”
大声的骂着,一刹那,中年男子似苍老了二十岁,坐在椅子上,拍着桌子,眼底露出浓浓的失望。他这话一出来,美妇眼底露出一丝精光,似笑非笑道:“翼哥,你这话说的!那我也惯着泉泉了,泉泉怎么就没惹出事儿。”
“爸爸,您也别太生气。姐姐一个人在外面,过得苦了点,做了点错事,我们要包容。”关怀地帮叶翼捶着背,叶泉口气柔柔弱弱。
这一个在骂。
两个在唱红白脸。
小叶就站在那儿,看着这一家三口唱着戏,其实挺想笑的。
叶家母女的戏,演的是越来越好了。一边骂着她,一边还要提醒她:叶春闲,你爸骂你什么,你就认了,不然他气的更厉害,他身子不好,你也不希望他出事吧。要是在上一世,叶春闲一准中招。那时候,她就是想的太多!总担心爸爸的心脏不好,气坏身子怎么办。
那时候,爸爸说什么,她犹豫一下,总会应了,总觉得这世上,爸爸是除了妈妈以外对自己最亲的人,总觉得亲人应该有信任。她一直信着,爸爸会查清楚所有的事情,还自己一个公道。
她一直信着,信爸爸不会让自己失望。
可直到——
她死的那一刻,爸爸没有来看她,没有告诉她,爸爸错了,爸爸对不起你。
她这才明白:这世上,软包子被人捏碎捏死,那是活该。这世上,自己要是都懦弱了,怨不得人家踩着你,看着你的笑话。
小叶曾经也恨过,也怨过。为什么同样是叶翼的女儿,叶翼永远只听叶泉的话?为什么小姨说什么,爸爸就信什么。分明也不是偏听偏信的人,可面对自己的时候,为什么叶翼却一点儿是非辨别能力都没有。她叶春闲,不是他女儿吗?
只是……
那么多的无解,都是曾经。
如今的小叶,浴火凤凰,想通了,想明白了,通透了。
因为她蠢。
她蠢的总看不出那对母女的包藏祸心,蠢的以为后妈是亲小姨,同父异母的妹妹也是妹妹,蠢的以为这世上尽然是善,从无黑暗。
可这世界,总没你想的那么美好。
从今天开始,她不要做那个人善被欺的倒霉叶春闲。
一家从来是三口人。
和妈妈一样,她叶春闲既是作了第四口、第五口的存在,便是碍眼的,也难怪爸爸从来不信任自己的女儿。
淡淡看着那边父慈女孝,夫唱妇随的“温馨”一幕,客厅中穿着黑毛衣的女孩嘴角翘起了一丝冷锐,道:“我做了什么事?让爸爸发火?”
清清淡淡的嗓音。
不娇柔。
不造作。
温润如玉,就事论事。
却也如一道响箭,在有心人耳中显得格外的刺耳和可怕。
“小叶,这是怎么和你爸爸说话的!”
在过去的七年中,任笑笑对叶春闲的印象,一直觉着叶春闲是个清清淡淡的女孩儿,和姐姐的性子很像。就因为叶春闲太像姐姐了,所以任笑笑一边看她不顺眼,一边又是有恃无恐。
因为她太了解姐姐的性情了。
姐姐便是这样!无论有什么事儿,都憋在心里。你就算把她惹恼了,惹急了,顾念着亲情,也不会吱声,不会反驳。
再惹恼了,便看着你。
那一双眼,睿智的很。
戳着你心口的软肋,什么都知道,她等你自己忏悔。任笑笑在几十年的姐妹生涯中,没学会忏悔,却练出了子弹穿不透的脸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