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王被迁出宫,旨上只说是为了避免深宫中的骄奢习气,可明眼人都晓得赵王是犯了皇帝忌讳。正风口浪尖的,苏娃就是再蠢,也不会这时候帮忙求情,刚到手的富贵还没捂热呢。
苏娃早就不是宫娥心态,但是要说面子上得罪赵王,也没必要,采取拖字决,每次都好声好气地应着,将赵王吊着。
另有一层不甘愿的小心思,随着胎儿的逐日强壮而沉浮。
争储的人越少,她这孩子的希望越大。
赵王要是不受重视,没了即储的希望,就只剩下她跟贵妃了。
原先只想靠这孩子确保自己下半辈子的荣华,现在看来也许不止。
这是她以前万万不敢想的,如今却是有可能的。
想到这里,苏娃几乎欣喜出声,孕期旺盛的荷尔蒙深深激发了想象力,成日浸在激动里。
可,要是连再见皇帝一面的机会也没有,什么都是白搭。
至少要让皇帝眼里有这孩子。
这么一想,苏娃心眼透彻了,赵王还有用得很,不能翻脸。
出乎品藻意料之外,苏娃主动约见赵王亲随。
苏娃叫品藻去宫中角门转话给那名亲随,说是贵妃已过了头三月,皇帝就像是放出笼饿红了眼的狮子,成天往远条宫里钻,别人压根插不进去。
她倒是想尽快见皇帝,趁热打铁给赵王说好话,这不完全没机会吗。
前几次去永乐宫请安,皇帝只叫自己回去养着,说是孕期不见。
别当她不知道,贵妃没满三个月时,皇帝好几次骗走了站岗的礼仪官,贼一样偷偷跑去远条宫探望。
苏娃说完,将丝帕浸湿了揪干,只当是哭湿了的帕塞到品藻手里,叫她顺便交给赵王侍从。
赵王想起谢福儿就来恨,见苏娃传来信,干脆托郦家一名内眷进了堂宫,跟母妃见了一面,叫郦贤妃帮苏娃跟皇帝见上一面。
郦贤妃蜗在椒风宫几个月,快成古墓派活死人了,妇科病好了,头发眉毛却一辈子好不了,迟迟不愿意出宫殿。
郦贤妃听儿子叫自己帮苏娃,心肉像是被刀子割一样,这辈子什么时候能想过给皇帝引荐女人,可为了儿子只得咬咬牙,叫女眷托话出宫,让儿子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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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福儿月份大了些后,身子懒了,皇帝叫梨园在太液池的大湖边搭了戏台子,搭成流水席,每天两场,连绵不断,给她解闷,有事没事儿也过去陪着。
这天谢福儿去的时候,皇帝已经在看台的亭子里等着了。
皇帝依旧谨遵书嘱,科学育娃。
孕妇杜绝暴力悲怆,皇帝挑的统统都是花好月圆的文戏。
这种你侬我侬、从头甜到尾、最后毫无悬念绝对是he的戏码……看一部还好,看两部有点打瞌睡,看多了就没意思了。
今天是裹簪记,典型古代玛丽苏剧情,还是夫妻双杀版,一对普通百姓夫妻新婚后分离,女的遇到风度翩翩的王爷痛苦追求,男的遇貌美多情的公主疯狂倒贴,还是各自不改心意,坚定地将王爷和公主踹到一边儿去,最后团圆。
王爷和公主求之不得,生无可恋,最后一个出征,一个出家。
谢福儿眼皮子乱打架。
皇帝无奈,终于软下阵,叫她拿着戏本子目录去点喜欢的,她才清醒了。
正这会儿,胥不骄上前来禀报:“贤妃过来游园了。”
贤妃半年多没出过椒风宫了,人都成这样了,往日做过的恶行,皇帝也就不像当初那么记恨,一顿,问:“贤妃身子可好。”
胥不骄应:“瞧样子不错,说是天气好,出来走走,听见这边有乐声,知道皇上陪贵妃在看戏,不知道该不该过来,不方便就绕路。”
可怜话都说到这份上,皇帝请人去召了过来。
郦贤妃过来时,身后伴着苏娃。
谢福儿明白了,这是两个人准备混合双打,逼着皇帝赦赵王呢。
许久没见天子,郦贤妃老习惯没改,喜欢动手动脚,抹着泪扑上前,拽住皇帝龙袍角子:“皇上——”
皇帝奇异:“贤妃你这眉毛刚才的形跟现在的形状怎么不一样了——”
旁边侍女一听,急忙给贤妃擦眼泪,小声提醒:“贤妃别哭,眼泪将青黛给融掉了……”
贤妃如今是用眉笔画出眉毛,这一听,噤了哭泣,退了几步。
皇帝指着贤妃的脑袋:“贤妃你这个九层糕是个什么意思……”
贤妃没了头发,只得用义髻,今儿大半年来头一次出门,总怕不够用,多垫了几层,一垫就垫忘形了。
算是没脸了。贤妃跺跺脚,回到椅子内坐下,再不敢靠近。
谢福儿看了一眼皇帝,人家都这样了你还逗,还是人不是啊。
皇帝见谢福儿眼神,也再不撩拨贤妃了,拿起茶盅:“贤妃今天怎么有兴致出来啊。”
郦贤妃又忍不住哭:“妾为什么来,皇上还不清楚么。”
皇帝没吱声,眼神盯着戏台。
郦贤妃知道凭自己一人之力怕是难了,望一眼身边的人,只想给儿子完成任务速速离开,心不甘情不愿将苏娃的手一拉:“今日出来全靠才人,苏才人不像其他宫人见高踩低,是个善心又体贴的,总来跟妾纾解郁结,今天又不顾孕体,陪妾游园。”
说了两句,郦贤妃借故不适,叫苏娃留下来代自己侍圣,先走了,临走前,还一语双关地提醒:“苏才人可得替本宫好好履行职责。”
苏娃站起来,福身承诺:“一定。”然后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