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植三兄弟到达之日,邺城迎来了春日的第一场雨。朦朦胧胧,瞧着略带思愁。

这是曹植第二次前来邺县。比之前一次,如今的邺县已截然不同。

或者说,经历变法之后两年,北方诸多地方已与先前不同。

在杀死千百不孝之人后,如今一路走来已鲜少能看到父子相殴场景了;士族子弟大多读书习武,并无闲情出门为非作歹;而街中乞丐流民,也大多被强制安排开垦良田……城中秩序井然,哪怕来往百姓无法尽数敛去面上疲惫倦怠,长此以往则必能恢复百年前繁盛。

三人先拜见了曹操,然后分别拜见了自家先生。

曹植心中思念某人,却并不着急,反而前去拜访杨修。怎知他到杨修院中时,发现郭嘉与杨修正在下棋。

从曹植角度,正好看到郭嘉支着下颚凝视棋盘,眼眸专注而温和。衬着窗外尤带着绿意的轻雨,使曹植原先还有些忐忑的心情,几乎瞬间安宁。

杨修已瞧见曹植。

他抬眼,看了站在门口并不走近的曹植:“四公子杵在为师门口,是打算在为师家中是学着当雕像了?”

曹植从善如流走近,至棋盘另一边坐下观棋:“先生说笑了。”

郭嘉抬眼。

他对上曹植的眼,目光还是一如曾经的温柔清亮。他微微一笑,极尽平常道:“你来了,子建。”

曹植却觉整个人都要飘起来了!

他大约是露出一个傻兮兮的笑容,良久才按下心中近乎汹涌澎湃的心情,将目光集中在棋盘上。

这一局棋已近尾声。黑白二者表面势均力敌,实则暗潮汹涌。

杨修落下一子,转而凝视曹植。他像是看穿了什么,戏谑着勾起唇角:“为师对你可好?”

曹植不明所以。

杨修轻弹了弹指尖:“将你郭先生请到了此处啊,省得你四处跑累得慌。”

曹植顿感尴尬:“先生说笑了,见先生,曹植又岂会觉得累呢?”

郭嘉落下一字,也微笑起来:“在下倒是认为子建非但不会觉得累,更会觉得十分愉悦,不是么?”

他并不等曹植回答,微笑愈深:“德祖兄,你输了。”

杨修愣了愣,半晌嗤笑一声:“啧。四公子一来我就输棋,当真是凄惨。”

曹植真心觉得自己又躺着中枪了。

小厮收拾棋盘,送上茶釜,由他们煮茶聊天。杨修伸指瞧了瞧桌面,淡道:“说起来,为师还没喝过曹子建煮的茶呢。”

曹植无奈矜持道:“只要先生不嫌弃学生煮的茶难喝。”

郭嘉道:“不若在下来罢。”

杨修挑眉:“怎能令贵客煮茶?”

郭嘉闻之,眼中渐渐蔓延出些许笑意。他将茶釜推给杨修,微笑道:“请。”

杨修怔愣片刻。

许久,才叹了口气怅然道:“看来为师以后想要欺负学生,还得挑个郭奉孝不在的日子啊!”

郭嘉笑而不语。

三人闲聊一个多时辰,雨便渐渐停了。再过了片刻,两人起身告辞。

杨修只将他们送至门口便转身回屋,一点都不客气。

曹植与郭嘉并肩而行。

他注意到,原先他还差郭嘉半个头,如今却已他齐平了。

他心情变得很好。

当然更好的原因,是他觉得郭嘉并没有改变,非但没有改变,这两年他们似乎也没有什么空白。

郭嘉道:“奕儿近来可好?”

“挺好的,奕儿十分勤勉,甚令夫子喜欢。”

郭嘉叹了口气:“我看他信中提到你的次数越来越多了,恐怕再下去就没有父亲,只有师兄了。”

曹植敛眸微笑起来。

曹植长相随了卞氏,敛眉一笑之间,也煞是好看。

郭嘉眨了眨眼。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半晌叹了口气。不管曹植如何询问,却是不语。

这一日后不久,邺县三台成。

远远瞧着,这三台列峙以峥嵘,正临漳河。中央乃铜雀台,南与金虎台、北与冰井台相去各六十步,上有二桥想通,施则三台相通,废则中央悬绝。铜雀台高十丈,殿宇百余间,台上楼宇连阙,气势恢宏!

台成之日,曹操身着金冠罗袍,大会文武于铜雀台,设宴庆贺。

这是一场众人从未遇见的盛宴!

曹植立于人群之中眺望远处,目之所及尽是邺城百姓生活百态,甚至隐约可见城墙之上士兵肃然傲立的身影。他环顾周遭,所有人面上皆是震惊与动容,似为从铜雀台俯瞰下方的风景而震慑。

又是何等摄人心魄呢?

原来所谓的邺城居然是如此的渺小,原来他们也不过是城中百姓之一,甚至之于天下,不过沧海一粟。

这座城太小,太小了!

两年之前郭嘉同他说,这个天下你要好好看看。他当时将这一句话记在了脑中,却并没有刻在心中。直至此时此刻,他忽然有了这一种渴望。

——他想要看看这个天下!

与之前被迫无奈走出曹府,抑或发现自己有能力改变世人命运不同,这是一种纯粹而简单的野心。

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曹操已命文士作诗。此事曹植尚在怔愣,直至身旁杨修推了推他,才反应过来。

曹植目光扫过他们,在场所有人或冥思苦想,或皱眉默念,或窃窃私语……众人皆握着笔,还没能写下一个字。

曹植平复因豁然开阔的眼界而动容之心,他提笔,写下脑中不断闪现的诗句。

“从明后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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