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二十年春,曹丕领兵三万,北上助曹彰平定辽东。

曹丕原想令司马懿一同跟随前去,以司马懿才能,立下军功易如反掌。可惜曹操始终怀疑司马懿有二心,因而曹丕只带领了程昱等几位谋士前去。

曹丕对此无奈且愤愤,司马懿倒是微笑不置可否。

他最终又重复了一遍想能谋划的所有计策,而后静立在曹丕身后,看曹丕背影缓缓远去,宛如守候。

曹丕既然走了,司马懿每日清晨无需陪着人读书,便做回侍郎本职。这个职位清闲地很,而他本身也乐得于此,难得清闲。

实在闲的无趣,他也会到县中四处走走。如今的邺县比之四年前,简直焕然一新。纵然司马懿整日瞧着,也要在心中惊异于曹植的构思。

哪怕他是邺县太守,恐怕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做不到如此。

曹植啊,曹植。

这个青年在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给他留下了极尽糟糕的印象,却在往后的十多年里,一点点颠覆了这极难更改的第一印象。

真真匪夷所思。

司马懿瞧着这愈发欣欣向荣的郡县,暗自皱了眉。

曹丕与曹植相争之中,曹丕的底蕴更为丰富,看起来胜算略大一些。但最终鹿死谁手,又需要看曹操了。这期间倘若曹植只是个文采出众、才能卓越却无半分争斗心之人,抑或野心勃勃而无多少真才实学的人,倒是十分好办。

可惜曹植两者皆不是,之于曹丕而言,着实有些棘手。

司马懿想到这里,微勾了勾唇角。

——越有难度的事,才越有兴致,不是么。

他这般想着,身边便传来一声陌生而熟悉的声音:“司马先生。”

正是曹植。

司马懿回首,见阳光下青年愈发的眉清目朗,并无丝毫停顿便躬身行了礼。不出意料,曹植也拱了手轻笑了笑:“司马先生。”

如今的曹植是魏郡左都尉,官职比司马懿高,两人阵营更是相对。于他们而言,哪怕曹植冷笑一声目不斜视越过他,也不过如此罢了。

但曹植显然没有。

他仿佛还维持着年幼时的心态,对学识渊博、品行高雅的士族大夫们给予足够多的尊敬与推崇。哪怕如今面对司马懿心中吐槽着“呵呵”二字,面上亦是无懈可击的恭谦。

他甚至温声道:“先生这是在做什么呢?为何站在此地。”

司马懿也微笑道:“春光明媚,县中风光也比冬日好了太多。”

曹植呵呵一笑:“倒是难得遇到先生。先生可有兴致,一起喝杯酒吧。”

“四公子请。”

曹植便寻了个酒馆。

这个酒馆的名字叫“不醉不归”,牌匾上的名字凌乱潦草,张狂又不失惬意,仿佛酒鬼写的。事实上也正是如此——这几个字,是曹植饮至微醺提笔写下的。

理所应当的,这家酒馆名面上的老板,正是曹植的武学师父王奇。

曹植到时,王奇抱着酒坛靠在墙角那张桌子上打盹,一旁的掌柜则兢兢业业地看着酒馆。曹植看多了,只微微一笑,然后领着司马懿上了二楼雅间。

二楼本是为士族大夫们准备的,以四季为主题,四大包间各有不同。是以对比其余酒馆,十分雅。甚至侧耳倾听,还有丝竹管弦之乐,不绝于耳。

司马懿环顾周遭,笑了起来

曹植挑了挑眉:“哦?”

司马懿敬了他一杯。笑而不语。

事实上曹植与司马懿没什么好聊得,毕竟既无相交,亦不熟悉。大多时间是两人相互敬酒,待酒过三巡,曹植方恭维道:“其实十多年前第一次见先生时,先生的才学我便略有耳闻。自那时起我便十分仰慕先生的才学,只可惜似乎一直没有什么机会与先生相交。”

司马懿笑了起来。

他被曹操召入朝为臣的这些年低调惯了,笑容覆着隐约的谦让,瞧着令人颇为舒心:“四公子说笑了。若论才学,在下怎及得上四公子半分呢?尤其是那日四公子登台一赋,艳惊四方!呵……只可惜四公子往日宴请,在下皆是无缘参加。”

曹植笑意更深了:“下一次,一定请先生参加。”

司马懿亦不遑多让:“那么,便这般一言为定。”

曹植道:“父亲面前,不过班门弄斧罢了。倒是二哥在父亲面前说的策略,令植大开眼界。”

司马懿眼中有了一分惊讶:“是何策略?”

曹植顿了顿。他缓缓歉然一笑,一手支着额头道:“曹植不胜酒力,说了胡话,先生可莫怪。”

司马懿从善如流道:“怎会呢?在下也醉了。”

语罢,便相视一笑,继续饮酒。

再过一盏,两人凑着聊了一些可有可无的趣事,司马懿忽然道:“在下有一疑虑,想求教四公子。”

“求教不敢当,先生请说。”

司马懿晃着酒杯道:“人常言君子之交淡如水。但不知为何,有些知己在一起总有说不尽的话;有些人在一起,则只能相顾无言。如此,究竟但相顾无言者为知己,还是言无不尽者为知己呢?”

曹植顿了顿。

他抬首,双眼之中仿佛覆了一丝醉意:“许是因为……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

他这一辈子,在外人面前从未有过任何失态。他的所有表情,或者是温和,或者是微笑,便正如面具。

哪怕说这句话,亦是难掩的温柔。

司马懿的眼睛却亮了亮,甚至颇为赞叹地鼓掌道:“好一句‘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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